燕赵文化网 网站首页 文化中国 查看内容

专访冯骥才:十年文化抢救 农耕文化不比城市文化落后

2013-8-6 15:48| 发布者: 燕赵文化网| 来自: 外滩画报

摘要: 冯骥才,1942年出生,天津人,著名作家、书画家、民间文艺家。作为“文革”后第一批作家,巴金、冰心叫他“大冯”。任全国文联副主席时,大家也叫他“大冯”。高中打篮球,他身高 1.92 米,双手可以灌篮,球友们开始 ...


“农耕文化不比城市文化落后”

 

“真正的中国农民,他们比我们更懂得天人合一。农民跟自然的关系比我们真切得多,对自然的感知也真切得多。

 

中国人把自然当做生命来感知,而农耕时代的一个村落里面,村有村规,有村约,有村俗。它有底线的,不能什么都干的。

 

如果你要让农民,把好的农耕文明全扔掉,进入城市,他也进入不了城市的文明生活。他就变成一个文化的流浪汉,这才是农民最可悲的。”

 

2013 年 7 月,冯骥才在天津大学文学艺术研究院。十几年来,与民间打交道的同时,文人冯骥才也学会了与政府、与官员打交道。最初,“抢救工程”在全国推行异常艰难。“比如,说服村长,你还得说服乡长和县长,如果他们不同意,得不到支持还是不行。”冯骥才对本报记者说,“我就像武训办学一样(艰难)。”

 

B = 《外滩画报》 F = 冯骥才

 

B:1994 年,您在天津做“旧城文化保护”,是否作为您文化遗产保护的起点?

 

F:22 岁时,我也做过。那是“文革”前,城市变化是缓慢的。那时天津城里有很多砖刻,有很多砖刻大师,生活在天津。解放后,并不把这些东西当回事,反而当作旧东西、旧文化。但我觉得非常精美。当时,我自己做过调查,纯个人的。我在自行车后面绑了一个凳子,带着一个破相机,有时看哪块砖刻好,我就在房前站那凳子上,把它拍摄下来,做记录——哪条街多少号有什么样的砖刻,还拜访了一些砖刻艺人。

 

B:您做天津“旧城文化保护”,也是以影像的方式记录老城,但作为一个群体性的保护行动,更系统规模也更大?

 

F:当时我是做了三件事:第一、呼吁政府。这事就呼吁,现在老城的中心部分保存下来了。第二,把老城整个拍摄下来,让后代知道老城是什么样子。要不然,我们永远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留下一个文化存录,对一个民族很重要。所以,联合国文化遗产里边,有这个物质文化遗产,有非物质文化遗产,还有一个记忆文化遗产,他们把文化的记忆看得很重要。第三,我就找市里要房子,做了一个老城博物馆。让老城的老百姓离开老城时,把属于老城历史生命的细节,捐到这个博物馆里。现在,博物馆已经建起来了。

 

B:这三步是怎么想出来的,是不是有什么国外的方法给您参照?

 

F:我觉得是自己想的吧。当然,会有国外的一些理念,然后也经常出国嘛,会有一些理念。

 

B:做文化抢救这些年,对您内心的提升是否有影响?

 

F:它跟我创作是两码事,不是大脑的同一个部分。我一部分去想绘画的事情,另外一部分去想文学的事情。比如,我到法国去了,我事先想好,我在法国去写点什么吧。忽然,我这次想换一种方式。我从来不用电脑写字,这次我在iPad写。我想用随记、散文、格言警句、对话,就是这样的一种非常自由的文体,就是综合文体。我不想写一般的,比如我看见一个什么东西我从那分析,不是这样的写,我是完全写我的思考。所以我写了一本西欧思想游记,我已经给了三联了。

 

B:从作家到行动知识分子,会否因为责任重了,对创作有消极的影响?

 

F:没有,我觉得作家实际也不是在书斋里,作家要跟各式各样的人接触。作为作家,你要跟普通老百姓接触。我之所以要参与文化抢救,是因为这些跟老百姓密切相关,跟中华民族的历史,跟民族的集体性格,民族的独特情感,我们的观念是密切相关的,所以我想这些是一致的,写作和行动没有分离。

 

B:您说您现在要把传统村落“ 摁下来”,是否因为每一个村落都有特性,需要分析,制定方法?

 

F:所谓的“摁下来”,就是先不要动它。如果某个村落要申报,我们专家认为你的村落应该受到保护,那需要村子给我们写一个承诺书——即绝对要保护好了,不能动它,要是你真正动的话,要拿规划。规划的话,需要研究,研究是一对一的,每个村落保护的方法、形式、手段,都不一样,它可能原则是一样的。

 

B:您曾在与周立民老师对话时说,站在某个古村里,心想我们走了之后,谁来保护它?当时您不知道该怎么办,现在想到方法了吗?

 

F:我觉得最好的方法是,老百姓自己保护。中国城镇化有一个很大的问题,老认为农耕文化比城市文化落后,其实并不一定是落后啊。我觉得真正的农民,他们比我们更懂得天人合一。农民跟自然的关系比我们真切得多,对自然的感知也真切得多。比如,二十四节气,农民的感知比我们要强烈得多。二十四节气里有一个“立”字,立春、立夏、立秋、立冬。这个“立”字多美。春天还没有来,只要立春节气一到,春天立起来了,它推不倒了,它来了。中国人把自然当做生命来感知,而农耕时代的一个村落里面,村有村规,有村约,有村俗。它有底线的,它不能什么都干的。如果你要让农民,把好的农耕文明全扔掉了,进入城市,他也进入不了城市的文明生活。他就变成一个文化的流浪汉,这才是农民最可悲的。倒不是住了高楼,用抽水马桶才是幸福的,你给了他几十万钱,他可能全打麻将了。我觉得,怎么能让农民离开的时候,也知道他身上有美好的东西,但是我们没有人做这样的事。我们政府只是把城镇化的百分比数字,当作一种政绩来做。所以,我觉得这是一个挺大的问题。

 

农民本身有很多文化。这些文化,对一个民族来讲,是根本性的。但是,农民并不知道这些文化的重要。我们个别知识分子,认识到它的价值,这是远远不够的。

 

B:那您觉得,通过互联网,能否让更多中国人知道中国民间文化或古村落保护呢?

 

F:对,我觉得网络是一种办法,网络媒体很重要。最近十几年,我们在这方面做了大量的事,现在,老百姓基本知道“非物质文化遗产”,知道这个词了,原来这个关键词都没有,现在起码有这个词了,也知道应该保护了,保护概念有了。有和没有是不同的,有是一个时代的进步。但我觉得,除了互联网传播,还需要做教育。

 

现在,我们的教育,跟我们的社会、我们的文化距离太远。我们的教育太不以人为本了,也可能和现在整个的国家价值观有很大关系。

 

B:那传统文化保护如果要可持续发展,除了教育之外,还有什么方式呢?

 

F:我觉得要可持续性,政府应该支持志愿者。在西方社会,文化保护主要靠志愿者,应该支持民间热爱这件事情,让人民去做。现在某些地方政府,当官的有问题,他只关心政绩,跟他政绩挂不上钩的事情,他没有兴趣,他恨不得把一切事情都变成他的政绩。

 

B:还是要有专家在后面,然后大家一起来做?

 

F:对,政府首先应该听专家的,应该放手支持专家去做,还应该放手支持志愿者。

 

12345
分享到:
收藏 分享 邀请
欢迎关注
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