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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京华《燕赵文化》第十八章:燕赵士大夫与经史学术

2013-9-8 17:40| 发布者: 燕赵文化网| |原作者: 张京华来自: 燕赵文化网

摘要: 豪族以及后来的世族、门阀,与西周、春秋时期的宗法制度一脉相承,但地位和作用又有很大变化。西周、春秋时期的宗法、氏族,是社会上层政治文化的主体,以此严明华夏与四夷之分。而秦汉以后的豪族、世族、门阀却是社 ...


就这一点来看,北朝的世族比南朝更具典型性。史籍记载中,北朝士大夫所读的书,首先是经书,其次是史书,再次是兵书,最后是诗文,与南朝学风迥然不同。《颜氏家训·勉学》说:“俗间儒士,不涉群书,经纬之外,义疏而已。”这确是北朝的普遍风气。《颜氏家训·勉学》又说:“洛阳(指北魏)亦闻崔浩(清河人)、张伟、刘方,邺下(指北齐)又见邢子才(邢邵,河间鄚人),此四儒者,虽好经术,亦以才博擅名。如此诸贤,故为上品,此外率多田野间人。”又说:“魏收(巨鹿下曲阳人)之在议曹,与诸博士议宗庙事,引据《汉书》。”可知魏收是兼通经史的。《颜氏家训·诫兵》说:“每见文士,颇读兵书,微有经略。”可见读兵书也是北朝的普遍风气。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当时北方各胡族的首领凡是略能通晓汉籍的,也首重史书、兵书。刘渊尤好《春秋左氏传》、《孙吴兵法》,刘聪通《孙吴兵法》,刘曜尤好兵书,石勒使刘征、任播授石弘以兵书,刘和习《左氏春秋》,刘宣好《左氏传》,石勒常令儒生读史书而听之。经书和史书是两种不同的分类,经书意为最重要的典籍,其中《诗》是文辞,《礼》是交接,《书》是政事,《易》是变通,《春秋》是记史。《春秋左传》既是经书,又是中国古代最重要的一部史籍。经书和史书如果不考虑其繁缛的注疏与空洞的微言大义的话,都是实用性很强的书籍,所言不外王侯将相取位守成之事。所以经史之文尚质平,而诗词文赋则贵在曲折动情。北朝士大夫多主经学,注重史书、兵书,文辞平淡质朴,这是由于他们更注重实用的缘故。南朝崇尚文学、玄学,文辞轻绮艳丽,于经世致用则已渐渐迂远。

 

清赵翼《廿二史劄记》论北朝经学说:“六朝文虽以词藻相尚,然北朝治经者,尚多专门名家。盖自汉末郑康成以经学教授门下,著录者万人,流风所致,士皆以通经绩学为业。而上之举孝廉,举秀才,亦多于其中取之。故虽经刘、石诸朝之乱,而士习相承,未尽变坏。大概元魏时经学,以徐遵明为太宗,周隋间以刘炫,刘焯为太宗。河北诸儒能通服氏《春秋》者,并出徐氏之门。”一凌《北朝胡族统治下的北方文物》(1937)也说:“其时治经者,各有师承,非同后世稗耳贩目之学也。其业已成,则各有所著,以开后学。各有心得,笔之于书,非如后世所记间掇拾之学也。其所以多务实学者,固由于士习之古,亦上之人有以兴作之。可见北朝偏安窃据之国,亦知以经术为重。在上者既以此取士,士亦事务于此以应上之求,故北朝经学校南朝稍盛。”又说:“史称梁越博综经传,卢丑笃学博闻,张伟学通诸经,李同轨学通诸经,崔浩博览经史,高允通经史,李世安博综群言。跟从张伟受业的常有数万人,张吾贵也有门徒千数。高允在家中设馆教授,受业的有千余人。其中如崔浩、李世安、李彪、李冲、王肃等,在政治上都有很大的建树,绝不同于南朝一般学者的尚清虚。”夷姤《河北文化的略评》(1937)据《畿辅丛书》通论北方学术说:“试检《畿辅丛书》一看:赵人孙卿著《荀子》,广川董仲舒著《春秋繁露》,清河张楫著《广雅》,以及高诱、刘邵、崔豹、卢辩之博识,高允、魏征、李绛、李吉甫、李德裕之功业,李绰、封演之闲习掌故,卢照邻、卢仝之文学,高适、刘长卿、贾长江之词章,莫不彪炳汗青。不宁惟是:六朝以前,北人学术,实较南人为精核。试以经学论之。隋以前经学盖分两大支,其一则崇尚名理,博稽故实,训诂名物,必循先师,为学问而学问,郑学是也。其一则与郑君争名,有意立异,文饰经礼,以媚权贵,伪为经学,迷惑后学,则王肃是已。北人之学师法郑君,南人之学多崇王氏,故有北人为学如管中窥日、南人为学如旷处观月之喻,即指北人多专门、南人务疏放也。前清崇尚汉学,顾、戴、段、王诸家所治学业即昔日之北学也。由斯以观,河朔之学在昔不但不弱于他人,且纯粹笃实,远胜南方。则崇尚朴学,有关风土也已。”

 

历来多以为东晋南北朝二百六十年间南北割据,杀伐不断,尤其是北方在五胡异族统治下凋残衰退,经济文化各方面必定无足可取,其实不然。北朝在政治上军事上居于主动,在经济上有《四民月令》所描述的豪族庄园的特色,在文化上推崇道德风范,以经史为文章,确实有明显优于江南的一面。《隋书·地理志》说:“自古言勇侠者皆推幽并,然涿郡自前代以来,多文雅之士。”可知文化的发展与政治军事的发展有时可以并行。

 

除以上所论及之外的北方著名学者,在今北京及周围地区的还有:韩婴,汉文帝时蓟城人,传《韩诗》;卢植,东汉后期涿郡人,师从马融,与郑玄同门,学成后归涿郡教授;梁祚,北魏时久居蓟城,通《公羊春秋》及郑氏《易》;平恒,蓟人,著《略注》,深研经籍;高闾,渔阳人,博通经史,擅草诏令;鲜于灵馥,密云丁零人,亦能讲授经学;卢毓,魏涿郡人,少以学行见称,为曹魏定律令;卢钦,晋涿郡人,卢植之孙,卢毓之子,秉承家学,笃志经史;张华,范阳方城人,以博洽著称;霍原,广阳人,山居教授门徒多年;祖逖,范阳遒人,博览群书,涉猎古今;卢谌,卢钦之孙,博通经史,善著文;祖冲之,范阳遒人,通儒道,擅历法;郦道元,范阳人,好学博才,注《水经》。徐遵明也曾在范阳讲学,蓟人从之者甚众。安平有张载、张协、张亢兄弟,均博学有文章,晋太康时号为“三张”。中山魏昌(今河北安国西南)有刘琨,擅诗文。赵郡中丘(今河北内丘)有张宾,少好学,博涉经史。清河有崔宏,少有俊才,号“冀州神童”,北魏道武帝时草创制度。渤海饶安有刁雍,好文学。渤海南皮有欧阳建,西晋时著《言尽意论》。阳平元城(今河北大名东)有束皙,通古文,能诗赋,西晋时整理汲冢书。北平(今河北满城)有杨衒之,博学能文,东魏时著成《洛阳伽蓝记》。巨鹿下曲阳有魏收,有才名,通文史,著《魏书》一百三十卷,等等。

 

前赵石勒笃好文学,虽在军旅,常令儒生读史书而听之。元年(319)秋,石勒增置宣文、宣教、崇儒、崇训十余小学于襄国四门,简将佐豪右子弟百余人入学受教,并亲临大小学考诸生经义。前秦苻坚建元八年(372),由王猛举荐幽、冀世族,以清河房旷为尚书左丞,房默、崔逞及燕国韩胤为尚书郎,北平阳陟、田勰、阳瑶为著作佐郎,郝略为清河相。又诏幽、冀及关东民有学通一经、才能一艺者选送长安,官百石以上学不通一经、才不成一艺者罢归田里。北魏道武帝初立中原,虽日不暇给,始建都邑,便以经术为先,立太学,置五经博士,生员千有余人。天兴二年(399)复增国子太学,生员至三千人。太武帝神█(上鹿下加)四年(431)诏征世族名士四十二人,范阳卢玄、博陵崔绰、赵郡李灵、河间邢颖、渤海高允、广平游雅等三十五人应征,同时州郡所荐大族冠冕又数百人。崔浩为北方世族之首,太武帝朝仅其一人所荐就有冀、定、相、幽、并五州之士数十人,皆起家为郡守。至宣武帝正始元年(504),河北承平日久,学业大盛,燕、赵、魏、齐之间教授者不可胜数,子弟著录者各千余人,少者犹数百。东魏孝静帝时南北通好,与梁信使不断,双方皆以俊义相耀。时邺下多风流儒雅,如李谐、李神偰、卢元明、王元景、杨遵彦、崔赡等。每梁使至,邺下为之倾动,尽选风流才子与之应对,贵盛子弟盛服聚观,馆门成市。至唐,柳方《氏族论》定山东郡姓以太原王氏、博陵崔氏、范阳卢氏、赵郡李氏、荥阳郑氏为大。唐太宗诏定《氏族志》,群臣所奏天下世族二百九十三姓一千六百五十一家,以博陵崔氏居为第一。

 

河北世族组织的兴盛与这一区域自古以来与其他区域相比地位卑弱、忧患沉重有关,河北世族崇尚经学史学与燕赵文化一向具有的古朴、敦厚、务实传统有关。河北的世族组织及其文化与燕赵文化“慷慨悲歌”的特征同出一源,是慷慨悲歌的进一步发展。在东晋南北朝时期,也只有形成强有力的世族组织,才能承受住相继而来的异族冲击,才能使原有的汉文化得以保存。

 

文化风俗与区域环境的关系是十分密切的。《隋书·地理志》说河北“其人性敦厚,务在农桑”,又说“涿郡连接边地,习尚与太原同俗,故自古言勇侠者皆推幽并”。《宋史·地理志》说河北“其人质厚少文,多专经术。大率尚义,为强枝,土平而近边,习于战斗”。杜牧说:“河北者俗俭风浑,淫习不生,朴实坚强,勇于战耕。高山大河盘亘交错,出则胜,处则饶,不窥天下之产自可封殖,亦犹大农之家不待珠玑然后以为富。天下失河北则不可顾矣。”清孙承泽《天府广记》说:“燕之山石块垒,危峰雄特,水洌土厚,风高气寒。”故其人“文雅沉鸷而不狃于俗,感时触事则悲歌慷慨之念生焉”。灊山《河北风俗之变迁与古礼教》(1937)据此论述说:“举凡史册所书,傍及顾祖禹、顾亭林所辑,所述燕赵之俗,皆与今不甚相远。风气系于水土,益足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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