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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凝成名作:哦,香雪

2013-3-18 17:35| 发布者: 燕赵文化网|

摘要: 铁凝,姓屈,女,汉族,1957年9月生,北京市人,籍贯河北省赵县,著名作家,河北省作家协会名誉主席,中国作家协会主席,中国共产党第17届中央候补委员,第18届中央委员。


  七点钟,火车喘息着向台儿沟滑过来,接着一阵空哐乱响,车身震颤一下,才停住不动了。姑娘们心跳着涌上前去,像看电影一样,挨着窗口观望。只有香雪躲在后面,双手紧紧捂着耳朵。看火车,她跑在最前边,火车来了,她却缩到最后去了。她有点害怕它那巨大的车头,车头那么雄壮地吐着白雾,仿佛一口气就能把台儿沟吸进肚里。它那撼天动地的轰鸣也叫她感到恐惧。在它跟前,她简直像一叶没根的小草。

  “香雪,过来呀,看!”凤娇拉过香雪向一个妇女头上指,她指的是那个妇女头上别着的那一排金圈圈。

  “怎么我看不见?”香雪微微眯着眼睛。

  “就是靠里边那个,那个大圆脸。看,还有手表哪,比指甲盖还小哩!”凤娇又有了新发现。

  香雪不言不语地点着头,她终于看见了妇女头上的金圈圈和她腕上比指甲盖还要小的手表。但她也很快就发现了别的。“皮书包!”她指着行李架上一只普通的棕色人造革学生书包。就是那种连小城市都随处可见的学生书包。

  尽管姑娘们对香雪的发现总是不感兴趣,但她们还是围了上来。

  “呦,我的妈呀!你踩着我的脚啦!”凤娇一声尖叫,埋怨着挤上来的一位姑娘。她老是爱一惊一咋的。

  “你喳呼什么呀,是想叫那个小白脸和你答话了吧?”被埋怨的姑娘也不示弱。

  “我撕了你的嘴!”凤娇骂着,眼睛却不游自主地朝第三节车厢的车门望去。

  那个白白净净的年轻乘务员真下车来了。他身材高大,头发乌黑,说一口漂亮的北京话。也许因为这点,姑娘们私下里都叫他“北京话”。“北京话”双手抱住胳膊肘,和她们站得不远不近地说:“喂,我说小姑娘们,别扒窗户,危险!”

  “呦,我们小,你就老了吗?”大胆的凤娇回敬了一句。姑娘们一阵大笑,不知谁还把凤娇往前一搡,弄的她差点撞在他身上,这一来反倒更壮了凤娇的胆,“喂,你们老呆在车上不头晕?”她又问。

  “房顶子上那个大刀片似的,那是干什么用的?”又一个姑娘问。她指的是车相里的电扇。

  “烧水在哪儿?”

  “开到没路的地方怎么办?”

  “你们城里人一天吃几顿饭?”香雪也紧跟在姑娘们后面小声问了一句。

  “真没治!”“北京话”陷在姑娘们的包围圈里,不知所措地嘟囔着。

  快开车了,她们才让出一条路,放他走。他一边看表,一边朝车门跑去,跑到门口,又扭头对她们说:“下次吧,下次一定告诉你们!”他的两条长腿灵巧地向上一跨就上了车,接着一阵叽哩哐啷,绿色的车门就在姑娘门面前沉重地合上了。列车一头扎进黑暗,把她们撇在冰冷的铁轨旁边。很久,她们还能感觉到它那越来越轻的震颤。

  一切又恢复了寂静,静得叫人惆怅。姑娘们走回家去,路上还要为一点小事争论不休:

  “谁知道别在头上的金圈圈是几个?”

  “八个。”

  “九个。”

  “不是!”

  “就是!”

  “凤娇你说哪?”

  “她呀,还在想'北京话'哪!”

  “去你的,谁说谁就想。”凤娇说着捏了一下香雪的手,意思是叫香雪帮腔。

  香雪没说话,慌得脸都红了。她才十七岁,还没学会怎样在这种事上给人家帮腔。

  “他的脸多白呀!”那个姑娘还在逗凤娇。

  “白?还不是在那大绿屋里捂的。叫他到咱台儿沟住几天试试。”有人在黑影里说。

  可不,城里人就靠捂。要论白,叫他们和咱们香雪比比。咱们香雪,天生一副好皮子,再照火车那些闺女的样儿,把头发烫成弯弯绕,啧啧!'真没治'!凤娇姐,你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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