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鼠言无忌(第七十一章):扯地连天雪纷飞,我随皎洁展翅去

2022-3-7 16:37| 发布者: 燕赵文化网|

摘要: 那天我在树洞里犯迷糊,外边有几个孩子在跑着玩,我很好奇却不想招惹他们,一但被发现我跑不动更容易引火烧身,我现在的精神支撑是能再见康智睿一面,在没有见到他之前,任何能促使我一命归天的可能我都尽量避免。孩 ...

那天我在树洞里犯迷糊,外边有几个孩子在跑着玩,我很好奇却不想招惹他们,一但被发现我跑不动更容易引火烧身,我现在的精神支撑是能再见康智睿一面,在没有见到他之前,任何能促使我一命归天的可能我都尽量避免。孩子们的跑跳打闹还是将一垛砖头推到了,一整块砖就堵在我的洞口,还有更多的砖头摞在上面,我推也推不动,咬也没力气,就静静的待在洞里,吃的东西倒是不少,就是老太太遛狗,熊猫在外边吼叫在外边奔跑我都知道,可是有一件事我却不知道,直到天刚亮,就听到外边铲车的轰鸣,还有一个像极了街道办事处光头胖子的声音在指挥人们尽快装完拉走,说还有四五天就过年,这还有这么多砖头瓦块,主任很不高兴,让赶紧弄走。偶尔还能听到大头和海子的声音,他们在吆喝铲车和翻斗车司机加快进度,我还能隐隐约约听到几个老头老太太得阻挠声,说你们就不怕招惹神灵的报复?你们这是欺负人,等堵住我洞口的砖头清理干净,我探出头来看,铲车和翻斗车都走了,三四个骑三轮车赶来的老头老太太骂了几句,不怕遭报应,就胡来!也就散了,只留下一个清扫工在打扫战场,也没喷水尘土飞起多高。


我在树洞里憋了三四天,能吃的东西也被吃的差不多了,第一天我还在树洞里听到老夏在唱诸葛亮的唱段,我本是南阳散淡人,刘主爷三请下山林。闲来爱看天边月,雨后静观岭上云。有朋畅饮翠柏酒,闷来帐中抚瑶琴。手搬木轸把琴弦定,这琴音冷落缺少知音。老夏的演唱声音不大,我却能听得清楚,或许是我们之间也有了一些默契,这个段子他唱的也是太多了,相对的我也算是熟悉。一连几天都是温度很高就像是春天来了一样,物极必反,现在的外边却是凉风飕飕,天气阴沉的有些吓人,好像还有零星的雪花在纷纷扬扬的下。我不知道康智睿是否回了家,有要上楼看看他的想法,我的腿脚已经不是太利索了。暂时还是不能出去,我听到了熊猫的叫声和老太太的呼喊,他应该是在拼命的敲打对门老夏家的防盗门,老夏老夏!你开门啊!咋耳朵里塞上驴毛了?你倒是开门啊!熊猫也冲着房门疯狂的叫着,就像疯了一样。


老太太的喊声还是让已经将车发动着了的赵科长发现了异常,他熄了火也赶过来问,咋回事?老太太说她早晨出去扔垃圾就发现老夏家厨房的灯好像一直都在亮着,也看不见老夏的身影,这不一直敲门也敲不开,这老家伙不会有什么事吧!老太太的呼喊还是招来了几个遛弯的老头老太太的注意,大家都聚拢过来开始议论纷纷,老太太说,这是咋回事呀!三天前老夏还去超市说要戴口罩要绿码,说快过年了,买点年货,还给我捎回来大葱、土豆,还有门口的脚垫,昨个熊猫就老是冲着对门叫,我都没有太注意,得想办法打开门看看啊!这也不知道是闹嘛蓝!你们半古桩小子快想想办法啊!赵科长就和物业打了电话,说这栋楼可能有事,还和办事处也打了招呼,楼道口聚集得人越来越多,一群人围着老夏家都在窃窃私语。


有人说叫开锁公司吧!有人说打110吧!有人说老夏平时身体很好啊!我一想,他们是在为如何打开门犯难吧!这对于我来说太容易了,钥匙就在茶几上,我来不及多想,趁着人们都在楼道里关注房门,通过我的专门通道钻进了老夏家。因为暖气很好,屋子里的味道更难闻,一股腐烂的臭气直冲我的鼻孔,老夏就倒在厨房里,一只拖鞋丢在边上,脚上还穿着一只,蒸锅电源插在电源上,锅扣在地上,米撒的到处都是,老夏的腿上脚上都沾着米粒,案板上一块切好的猪肉都已经变质发出难闻的味道,旁边还有配好的笋尖、香菇、蒜末葱丝都已经干巴了,老伴在床上也已经没了动静,鱼缸里的鱼也有飘起来的,也就阳台上的几个小动物,因为投喂的比较多,那只逃跑出去的花猫饿的喵喵的大叫,几只小猫也跟着在旁边起哄。


我叼起钥匙,再也不用绕到沙发底下、桌子后边,而是直接穿越客厅,进入洗手间、卫生间,当我将钥匙用尽全力甩在楼道口,一个人喊起来,这有一把钥匙,许多的人都回过身来,众人都惊呆了,这,这个老鼠成精了吧!谁也别动它!应该是它叼出来的!也有人说,管它老鼠不老鼠,赶紧打开门吧!看看屋里究竟怎么了!混乱中已经没人再关注我这做好事的老鼠,呼啦啦都涌进了老夏家。我不敢留恋此地的热闹,也知道他们看到现场肯定会大吃一惊,赶紧钻入白菜垛,顺着墙根溜到了草坪里,躲进绿篱丛中,又等了一小会儿才回到大槐树树洞里。有人从屋里出来唏嘘道,怎么会这样啊!家里有人就好了,看来还是孩子们在跟前好啊!也不知道究竟是谁造的孽,那肯定是他儿子了,唉唉!唉!这事弄得连年也过不了。


还有人说,之前也没有什么征兆吗?这一下老两口都走了,可怜!好像是老太太接过了话茬,那天老夏写对联的时候,我问老夏怎么你最近老是丢嘴打瞌睡,老夏说就是总想睡觉,头特别不清亮,嘴里也不是个正经滋味,我还说你呛不住了就歇会,也没有人强求你,没成想可能他已经不舒服了,唉!我也没有太当回事,也是我这把老骨头太缺魂了掉,要是我早点提醒他去医院看看,也许就没有这档子事了,真算娘起兰,也怪我,也怪我。赵科长说我这就和街道办事处、居委会联系,现在是疫情严控时期,孩子们也都不在跟前,大家都帮把手,一会我安排任务,有些事还得老太太多出主意,您岁数大懂得多,我也是第一次操办这种事,国家也提出来红事缓办,白事简办,这个时候也不适合大量人员聚集,这天也开始下雪了,我这就打电话让居委会给送过来两套寿衣,一会街坊邻居们都帮忙给俩老人穿上,就送他们上路吧!


雪越下越大,地上都变得白茫茫一片。我也需要静静的考虑一下我自己的事了,浑身无力,感觉哪都是酸痛的,上次在赵科长家地下室逃跑时后腿的划伤,还是出了问题,溃疡越来越大,也许是天气太冷的原因,这些日子再怎么舔也不见好转,原来不小心碰一个小伤口,不用怎么管自己都能很快愈合,可是这次就不是那么回事,好像还越来越恶化,越来越厉害,夜里更是疼痛难忍,隐隐的,在我的潜意识里,我感觉到我的生命即将结束。从去年的腊月二十九到今年的腊月二十九,整整一年,我双尾鼠和那些人的故事也要终结了。在甲子鼠年365天的时间,经历了太多的坎坷、磨难、痛楚,也有峰回路转和精彩瞬间。


我现在的状态或许还能苟活几天,晃晃悠悠的过了春节也应该没问题,但是意义和价值何在?因为动作迟缓,因为反应迟钝,与其被人发现打死,或被野猫野狗咬死,就不如按照自己的选择,义无反顾的告别这个世界,死的有尊严,死的有骨气,我双尾鼠愿意陪着他们老两口一块走,也感谢老夏长期以来的包容和善待,在全人类都是人人喊打的境况下,是老夏让我感受到世界万物和谐相处带来的温暖。唯一遗憾的是至今还没有见到康智睿,难道他忘了腊月二十九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难道另外一个小区还在严格管理,还是这个小区依旧拒绝未在此小区做核酸检测的居民自由进入?难道康智睿他也出事了?但愿不会!


不行,我要上楼看看去,此生我不能留下太多的遗憾,第一个遗憾是我没有尽到好好保护我的媳妇和子女们的职责,让它们惨遭毒手。第二个遗憾是早早的被朱三剥夺了繁育后代的权利,到死都没有实现和小白鼠成亲的愿望。第三个遗憾是我双尾鼠尽管也算见多识广,空有一腔抱负,却终究没有实现我的帝国梦想,到死依旧是平庸如常,落得今日的凄惨下场。第四个遗憾是一定要避免的,那就是在我要离开的时刻希望能看到我的恩师康智睿,哪怕是最后一眼也就心满意足了,按照上一次他们通电话的说法,应该是能到家,可是到现在也没有看到他。我探出身子看外边,有人在大雪里打电话,楼道里也偶尔会有人进进出出,有邹老师,有赵科长,有老太太,有光头胖子,甚至还看到了大头和海子,还看见几天前入住庆辉家的俩年轻人拥着跑向了雪地里,可是就是没有看到康智睿的影子,我决定还是上楼看看吧!以了却心愿。


这是这座城市下的这个冬季第二场雪,好大好大,雪还在飘,扯地连天的在下着,我已经没有继续攀爬的力气,在三楼时就远远的开过来几辆车,有一辆应该就是殡仪馆的车,就停在楼道口不远处,有几个人抬着担架进去了。谢天谢地康智睿家就在六层,再努力一把就能上去,我心里起支撑作用的就是要见康智睿最后一面,假如他依然不在家,进去和他的家告别就算了,我已经爬到五楼,还听到邹老师家儿子邹辰洪亮而高亢的哭声,孩子的哭声在漫天大雪里飘得很远很远。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我开始剧烈的喘息,也罢,也罢,郁媛媛天生爱干净,我不能玷污了他们的环境,如果一口气没有跟上,那岂不是给郁媛媛心里添堵,就到这里吧!已经努力了也就无愧于心,但愿康智睿能感受到我的一番苦心。风雪中两只珠颈斑鸠从六楼飞了下来,我感觉是它们感觉到了我的异常,要来看看一年多来友好相处的老相识,莫非是要来送我一程,还有一群白色的灰色的鸽子在漫天大雪里盘旋,鸽子哨的声音和着邹辰的哭声,很是好听。


就在这里吧!我决定不再攀爬,就要在这里永远的告别这个世界,用我自己喜欢也不妨碍别人的告别方式。我就要融化在这白茫茫的纯净里,此时此刻,我的想法竟然和魂归高原的朱三出奇的相似。看着越来越密集的雪片纷纷扬扬的下,我想起来老太太说的那句,今冬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馍馍睡,也希望通过这句北方人熟知的谚语,带去我双尾鼠对人类最美好的祝福。从去年腊月二十九开始记录心路历程和人间悲喜,整整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我的诉说,也许就是一堆闲言碎语,也许还有些史料价值,我站在暖气管道上,呼啸的风裹着漫天的大雪,我已经感受不到寒冷的存在,仿佛就是功德圆满的升入天国的幸福。


有人从楼道口涌出来,老夏和老伴被抬了出来,大头奋力的在挥撒纸钱,飘飘摇摇的纸钱在风雪里飞起来又缓慢的落下。我看见了光头胖子,赵科长,老太太,邹老师,穿着厚厚衣服的彤彤,居委会周主任也来了,还有海子,熊猫也跟在后边,它不再叫唤,也还有三三两两邻居们的聚在大槐树下和楼道口,轻声议论着什么,哦!康智睿也来了,终于看到我的康老师,这下我可以安静的走了。今天是农历庚子鼠年的腊月二十九,我就要在五楼的暖气管道上告别这个世界。都要终结了,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尽管永远都没有长出一双会飞的翅膀,我还是义无反顾的一头栽了下去,飘飘摇摇中,就仿佛我也有了翅膀,我就像纸片一样在天上飞,飘飘摇摇,飘飘摇摇,还能听到了邹老师家小儿子邹辰的哭啼,更加洪亮更加有力。


飘飘摇摇,飘飘摇摇,依稀还听到邹彤在喊:爸爸!你看掉下来一个老鼠!好大的老鼠啊!它怎么不落地啊!爸爸!大老鼠就是硕鼠吧!邹老师说是的是的,硕鼠就是指大老鼠,它可能太留恋天空了吧!飘飘摇摇,飘飘摇摇,我仿佛听到黄茗茗的引导下的邹彤在背诵《硕鼠》,纯净的童音里,我分明感受到许多年前人类与老鼠相生相伴的缠绵情思,既然谁都离不了谁,何苦要互为歧视互为仇敌。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女,莫我肯顾。逝将去女,适彼乐土。乐土乐土,爰得我所。硕鼠硕鼠,无食我麦,三岁贯女,莫我肯德。逝将去女,适彼乐国。乐国乐国,爰得我直。硕鼠硕鼠。至此,我双尾鼠永远离开了你们!

 

                                              完稿于2021222日,修改4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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