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梨花深处

这是漫山遍野都覆盖着绿树的小山川，从河塘到路边，从村落到山岗，茂密的果树到处都是：苹果、李子、杏子、梨树…一面坡、一道岭、一条沟，绿荫如盖，遮天蔽日，想觅一扎针之处甚至都很难。

“你来的正好，明天就是四道沟乡的赏花节。”

朋友一句话就把我带到了那里，从围场县城驱车南行25公里就来到了这个小山川。

说实在的，我并没有被老朋友的神聊、海侃所动心。现在，到哪里不都一个样，说此地好就好的不得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穷山沟，一眨眼就成了人间仙境：七仙女到过、王母娘娘来过、玉皇大帝来过……甚至陶渊明老先生的《桃花源记》比之莫及。

汽车大约行驶了20分钟，便见到一汪水面，湖光山色、烟波浩渺：几叶小舟劈波向前，箭一般射过来射过去；几只水鸟尖声呼啸着从水面飞起又飞落下来。朋友告诉我这就是承德地区内最大的水库——庙宫水库。

微风拂煦，空气里带来花的清香：一丝丝、一点点、一缕缕、一阵阵。

芳香引路，芳香醉人…..穿过一段隧道便见到她的源头。

“怎么样？”老朋友拍了拍我的肩膀，那意思‘没有言过其实吧？’

这是一道东西走向的小山川，远远望去满目都是白色、粉白色，真的就是花的海洋、花的世界！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有人搬出了大诗人李白的诗句。

细细观之，白色、粉白色的海洋中星星稀稀点缀一些紫色、黄色。那是出现在村边地沿之处和岩石裸露地带、沟壑褶皱地带的迎春、丁香、山樱桃……

此时，你真得被这些“点缀”折服，甚至要折服得五体投地！

你的眼前，因其这点缀更有了层次、有了轮廓、甚至有了灵性和丰彩。你会有无限的感慨：你感慨眼前正在打开一轴大自然的山水画，有泼墨重彩描绘、亦有点睛勾勒之笔，层层梯田、重重坡面、道道山峦，画面不尽地展开……

置身于花海世界，你甚至感慨那一面坡的梯田也是一朵花儿；重重坡面呢？就是再大一朵花儿；道道山峦呢？当然就是更大一朵花儿！那些点缀在沟边、地沿山洼褶皱地带黄色的迎春、紫色的丁香、粉色的山樱桃等，自然就成了花朵里神态盎然的花蕊、花萼……而那些屹立在山巅的青松当然就成了抚慰花朵的绿叶。

花枝招展、花香醉人，引领你像蜜蜂采蜜一样登上一层层梯田、爬上一重重坡面、翻越一道道山岭……

此情此刻，你真的要跪拜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和农民的匠心独运。

如果时间能够穿越，诗人李白又会写出怎样的诗句？

“你只管拍吧，这里到处都是好角度！”一位来自北京的摄影朋友这样告诉。

他说每年春天犁花节、秋季采摘节都必来这里小住几天，享受空气、享受美景、陶冶情操。小住几天一年都会有好心情、都会感到筋骨舒爽——他的话虽然夸张，却也入呼情理！

银铃般的笑声传来，有两位姑娘正在林里挖野菜，见我们走到跟前一一站起来。

“这叫哈拉海、这叫苘麻菜。”一位姑娘指着筐子里的野菜不好意思地笑一笑。

“这个是酱菜，清温去火；这个是炖菜，润肠通便。都是春天里必吃的野菜。”另一位姑娘进一步介绍，生怕我们瞧不起她筐子里那些东西。

说实在的看着这些纯天然的野菜，心里早有一种采摘的冲动。

头上是花朵脚下是野菜，不住地弯腰不住地蹲下身去，虽谈不上体力劳动，但不一会儿，你的腿肚子膝盖腰背，就都有了互动，有点酸酸的又像有点胀胀的，有点麻麻的又像有点痛痛的…说不准究竟那一滋味，又好像兼而有之吧？

但是，见到眼前从未见到的景像，又怎能不弯腰不蹲下身去呢？

泉边那几颗婆婆丁水灵灵地诱惑着你，你不实实在在蹲下身去，休想请那“大白菜”出来；即便挖出来，也会不成体统散了白儿。看着一地鸡毛的样子，心里便很不是滋味儿，便不敢再下手去挖，生怕“操作不当”又糟蹋了一棵。

嫩生生，绿油油的哈拉海，一看就让人来了食欲，你又会恋恋不舍。“喳”地手指轻轻动一下剪刀就下来。但是，如果你不细心，可就吃大亏了。叶子边缘上那些细小的芒尖决不会饶过你，会像一群蜜蜂一样“唰”地钉在手上，一两个钟头都会让你的手背痒痒地、火辣辣地疼。

“苘麻菜”，那叶子连叶子一大片一大片，总让你爱不释手，就别说丢弃了？

小半天功夫，我们的塑料袋里便鼓了起来。

“不要钱，都是天然生长。要钱就不对了！”

挖野菜难免会伤及林下中药材，我们执意要给点钱，两位姑娘却死活都不肯收下。

“随着夏季的到来，会有更多的野菜出来。”一位姑娘说着打开了手机“这张毛茸茸的是蕨菜，这张佝肢肢的是苦梨芽、这张黄嫩嫩的是山葱……”照片上的野菜确实不少，可爱又很诱人。

“夏天的景色其实更美。”另一位姑娘进一步介绍，也打开了手机，展示出几段视频来。画面上粉色、白色、黛色，赤橙黄绿青蓝紫，一大片一大片，简直就是另一个花的世界！姑娘一边介绍药材的种类，一边向我们笑一笑：一对清澈的大眼睛，两个不大不小的酒窝，不免让人想到另一株含苞待放的花蕾。

转过一道山洼，树林里传来雄鸡啼鸣声，仔细看去，便见到了满地大红冠子的鸡禽跑来跑去。

“这一面坡都是我的树，这些鸡也都是我的。”一位老农告诉我。

“这么多鸡放在山上就不怕它们跑丢吗？”

“不会的。鸡的活动半径就那么大，一般不会跑得太远。从哪一个方向走出去，还会沿着哪一个方向折回来。即便有迷失方向的，今天不回来，明天也会跟着大群返回来。”

“嘟嘟嘟”老伯边说边吹响了哨子，“扑愣愣，扑愣愣”只见四散在山坳里的鸡便都扑愣着翅膀奔跑过来，直奔金黄的玉米粒而去。“咯咯咯”多情的大公鸡宁肯少吃一口，也要把自己喜欢的那口饭让给“情人”。

“就这么简单。开饭了，就都回来了。”老伯向我笑笑，指指地上“这是三黄鸡、这是绿鸟鸡、这是芦花鸡……”

 “要是生了蛋也到山上去寻找吗？”我不禁问道。

“不会的，它们会在窝里生完蛋再出去。”老伯再次笑笑“不让它们出去跑不行，生出来的鸡蛋就不够味儿。草根啦、树根啦、石子啦、昆虫啦，都含有丰富的微量元素。”

“也有极个别不听话的鸡，偷偷把蛋下在草丛中的。但是瞒过了初一瞒不过三十，等到它们宝宝出生就露馅了。到那时，你就会看到母亲领着几只私生子宝宝大摇大摆地走出来。”

老伯告诉我，树下搞养殖的农户不在少数，还有搞养鸭养鹅的。

“禽类离不开树荫，昆虫、石子、草根为鸡鸭鹅带来食物，鸡鸭鹅粪便又做了树木的肥料。”

 “典型带动，合理引导，形成共识，久久为功。就这十六个字吧？”梨花深处，我们遇到了乡政府一位王姓副乡长。他正在领着县水利局工程人员搞一项引水上山工程的施工。

王乡长向我们介绍了全乡果业发展情况：

“改革开放后，农民有了种植自主权，一些有想法的农民率先想到了在荒山荒坡上种植果树。实践证明效果不错，乡里、村里便大力宣传、推广他们的做法。一来二去，就有更多的农民参与进来。大家都有了共识，事情就好办了。政府制订了近期、中期和长远规划......

“为了增加土壤腐殖质，幼树阶段都搞粮果间作，在果树下空地种植黄豆一类的农作物，利用它的根瘤菌改良土壤结构；树冠越来越大，改种药材，种植一些根系较小又耐荫凉的药材；还搞一些养鸡、养鸭、养鹅等禽类养殖。发展林下经济，种植药材也好、养殖禽类也好，农民都自觉遵循一个大原则：以果为主，相生相伴。多少年来，没有一户农民超出这个大格。

“农民认可了的事情就舍得投入。果树离不开水，一家的力气不够，便几户合起伙来干。打井、挖管道、建水窖、修梯田…炎炎夏日里干、数九寒天里干，满山都有人......那时候，可跟现在不一样，那时候政府的投入十分有限……现在好了，年年政府都在加大投入力度！”

王乡长告诉我们，山下打了很多深水井，山头上都修了很多蓄水池，满山坡都布满了引水管道，即使大旱之年也不会发生用水饥荒；坡面、沟岭都修了路，从山脚到山顶，从这一面坡到那一面坡，从这一沟岭到那一沟岭，条条道路相连，不愁秋收果品运不下山来。

全乡八千七百多口人，实现人均拥有四亩果树，果品收入已经成为了农民家庭一项主要经济来源。

“‘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 ——真得是一业兴百业兴！”王乡长不无感慨地告诉我们。“依托庙宫古迹、庙宫国家水利风景区，乡村旅游业搞得也有声有色：春日梨花节、秋季采摘节，从春到秋游人不断。”

走进梨花深处的农家小院，让人有一种回到家里的感觉：小葱、韭菜、水萝卜、生菜……一畦一畦、一颗一颗，水灵灵、嫩生生。让你弯下腰去、让你蹲下身去……更让你心里也有了一种水灵灵、嫩生生的舒爽、舒畅，拍张照片、录段视频……

农家荤菜腊肉炒豆角、铁锅炖柴鸡、果木烤鸭……；农家素菜婆婆丁、哈拉海、苦梨芽、……农家主食大铁锅贴饼子、大铁锅棒子米粥、大铁锅莜面苦里……

要是想吃园子里种的那些菜，更简单，相中哪一畦，只管提个篮子去采就是了。

窗外，人们的说笑声传来，银铃般的笑声荡漾在甜蜜的空气里，荡漾在芬芳的枝头上……更荡漾在人们天空一样的心里！

梨花深处花艳、花香，梨花深处的故事长之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