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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愚:夜宿扣花营——此文献给为扶贫辛勤耕耘的人们

2018-8-21 16:43| 发布者: 燕赵文化网|

摘要: 戊戌初秋,与十几名“知名作家”行走木兰围场,参加京津冀运动休闲体验季——暨承德•围场站启动仪式,并予文化助力体验,住宿扣花营。泥土里长大并不知户外体验是一种什么滋味?冠以“休闲”俩字,当然是一种现 ...

戊戌初秋,与十几名“知名作家”行走木兰围场,参加京津冀运动休闲体验季——暨承德•围场站启动仪式,并予文化助力体验,住宿扣花营。泥土里长大并不知户外体验是一种什么滋味?冠以“休闲”俩字,当然是一种现代的“玩耍”了。“文化助力”大概就是别样的“推波助澜”。“作家”亦或因此“知名”。


扣花营很美丽,听着村名就叫人醉了。扣花营有个美丽的传说,当年康熙皇帝“行围狩猎”遛马门图阿鲁围,膝下绣花公主见山坡上“婆婆花”,矮而矗立,媚而不娇,独艳一方,就想按着花儿的模样绣在丝绢上。此花长在阴坡,遇光则朽,于是命亲兵将头盔扣住花朵,以使花儿们常艳不息。婆婆花就是《神农百草经》里的白头翁,有燥湿泻火之功效。乡民们受此感怀,从此就叫门图阿鲁围为“扣花营”了。一个“扣”字惟妙惟肖。另一说大同小异,康熙年年“木兰秋狝”恐花儿命丧铁蹄,就令军士们将花儿掩于头盔之下。乡民们都认可前一种说法。其实,依康熙制,“木兰秋狝”真正目的是训练军队,怀柔天下才是历史的真实。文化原本就是一种叠加,前人有了故事,后人就把更美好的东西不断添加进去,因此有了地域性的民风、民俗和民情。当然,文化当有一种本源,那就是人类活动留下的痕迹。


国人泛俗。有朋自远方来,主人是必须设宴待客的。在吃喝逛都变成文化的今天,哈里哈乡在山脚下之怡品轩给大家准备了丰盛的晚餐。怡品轩是人造的“世外桃源”。知名作家们当须眉不让,自然要比“非知名作家”们更加一筹,大快朵颐势在必得。入座的作家们都有着自己赖以自豪的光环,某某编辑、赛事夺冠者、哪个域外大腕、什么奖得主……莫衷一是。流觞曲水的模仿,引颈高歌的呼喊,似乎残留了一点魏晋风气的影子。杯觥交错,交杯换盏,说不尽的甜言蜜语、恭维之词和莫名的情感抒发。也免不了撩人心扉的浅吟低唱。愚倒是想起扣花营的婆婆花,主温疟、狂寒热、积聚、瘿气……疗金疮。茎头一花,实大如鸡子……于是自语道:梁园虽好,并不是久留之地。


扣花营的夜色更美丽。从山脚下迂回返行,才发现村民们都按照政府的统一规划盖起或修葺了新房,街道两旁粉刷一新。农舍鳞次栉比,随着山势,层层叠叠,与大山形成统一和谐的态势。夜幕里,白色的墙、低阔的门楼、灰色的屋顶、静谧的小院,融合在青山绿水之中。扣花营是一个少数民族村,人们经历了从畜牧业到农业的转化,摆脱了旧生产方式的桎楛,代之而来的是现代农业和畜牧业,以及旅游业、野外运动体验和农家乐等齐头并进的飞速发展。人们脱离了过去繁重而收效甚微的体力劳动,取而代之的是农业的小型机械,在每一户的农家小院里,都摆着不同的播种机、拖拉机、除草机等农业机械。后院里养着鸡鹅和牛羊,人们有了稳定的农牧业收入,农闲时就到城里或附近打零工补贴家用。信息化悄悄进入每一个农家,人们脸上绽着比婆婆花更美丽的笑容。这一切都是新农村建设大潮所赐的历史机遇而所取得的成果。并被列为户外休闲运动体验基地之一。但是,愚心中总有一个不解的谜,想寻找他们致富的钥匙。


静静的村庄,不时传来几声牛的哞叫,夜已经很深,回到宿地,已是繁星点点。房东正在院中的铁制火炉里烤着全羊。檐下阳台上数盆花卉争相斗艳,只缺少了婆婆花。台下树上果实累累,结满冬瓜的条蔓从一个屋檐爬到另一个屋檐。男主人说,给大家准备了丰盛的晚餐,为啥不回来吃?脸上带着善意的愠色。同行的作家们说,乡里统一安排。房东有些沮丧。自言自语道,算是白做了。乡里的宴请和农家的丰盛晚餐,都是不能拒绝的真情厚谊。作家们只好解释,等明天热热吃吧。女房东说,也好,也好。扣花营的人就是这么质朴和厚道。夜里躺在软软的床铺上,不时看看院中的星星,天空布满淡淡的云雾,几颗星星偶或眨几下眼睛。山里就是这么安详。忽然,几声雄鸡的叫声传来,愚也是感到新颖,因为多少年没有听过鸡的叫声了。显然,已过一更。愚睡不着,渐渐熬到天明,鸡叫三遍,清晨起来,房东早给大家准备早餐了。


忽见下房门口挂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扣花营农家院经济联络站”,多少带点官家派头的味道。不用说,这家男主人一定是扣花营农民致富的带头人了。恰好男主人外出归来,身上沾着露水。愚随口问,您是村里的支书?男主人不置可否。看起来比一般乡民更忙。男主人四十七、八岁,中等个头,消瘦,眼睛深邃,憨厚中含着精明干练。愚断定,男主人就是村里的“第一干部”。堂屋里装潢富丽堂皇,墙壁上装着大理石墙面,超大的液晶电视,宽大的软沙发,跟城里没有什么区别。若不是村里第一干部,怎么会有这样气派的装饰?这或是国人对农村干部思维的第一定律。头等精明的男主人见愚有些疑惑,谈谈回答,这几年有钱了。头几年前还不行,那时家里很穷,家家门前一个牛栏,臭气熏天,蚊蝇如潮,辛苦一年,也赚不够吃的!说着,撑一下衣襟,似乎这算不上多么高档的衣服就是当年耕耘放牧时的破衣烂衫。潜意思告诉愚,过去扣花营以养牛为主。


愚跟着他来到后院,后院说不上很大,但养了很多鸡鹅。说是政府不让在门前饲养家畜,主要为了文化旅游,潮话也叫“精准扶贫”。旅游业走到前台,家畜们当然要转移到“后方”。见有生人来,母鸡们咯咯叫着,似乎是向人们表白生蛋后的功劳,而几只大鹅扑腾腾飞起来,大有和来者一斗之势。早餐的鹅蛋就是这里的出产。男主人说,大家吃的菜和蛋奶都是自家种的,这话也对。本来万物都有种。见愚并不关心此类问题,男主人悄悄告诉愚,他家的房子都是政府出钱帮助修建,自己只出了其中一小部分,很小一部分。接着解释,我是村里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当时,政府叫搞农家院,村民们互相观望,都不想弄,怕赔了钱,俺就带头搞了。愚附和说,中国农民有个老观念,看的是眼前利益,没有确实把握,一般农民是不会冒此风险的。对着哩,男主人回答。为啥说我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愚怎么想,这跟吃螃蟹关系不大,但也并非没道理。于是,又提出那个老问题,你是支书?男主人回答,你叫我国军吧。这回证实了,国军就是扣花营的村支书,或者村委会主任,当然也是兼任的。愚自语道:“受人者畏人,予人者骄人,纵子有赐,不我骄也,吾能勿畏乎?”国军当然没听懂。这是曾子不受邑的典故,愚无需解释。


带着疑问,愚走访了几户邻居,邻居家也是一个个农家经济庭院,从外观上看,他们的院墙跟国军家没啥区别。走进院里,还是多年前的破旧老房子,虽然略加修整,仍然不失旧时模样。愚问,为啥不跟国军家弄成一样?邻居“哎”了一声,代替了回答。停了一会,邻居说,不是有句话?叫一部分人先富起来?愚说,是啊,一个人富起来,可以带动一大片。邻居略加思考回答,对,对。又用三根手指捻捻说,缺这个!愚听说政府有扶贫款向贫困户发放,于是又问,为啥不向政府申请点扶贫款?硬件好了,才会有更多的客人来住。邻居最终没有回答,这是另一种真诚和朴实的表达。可谓“先生非求于人!人则献之,奚为不受?”,莫非也是“参之言足以全其节也”?愚试图鼓励几个农户说,在政府指导下,开阔视野,转变观念,实现共同致富。农户听了,点点头。愚的话,在他们听来,不过是过客说客套话。但愚是认真的。国军告诉愚,隔壁也留客人,都是他给介绍的客户来,每个客户他从中收取三、四十元不等的劳务费。愚只好再次附和说,劳务也是劳动,劳动必须有回报。可这话说得没底气。


吃过午饭,下起雨来。山雨蒙蒙,群山隐隐,更是别具一格。愚又和国军闲聊起来,国军指着门前一大片树林说,前两年北京来了一个人,他很有钱,委托村里一个山民在这里买下几百亩地。这块地归十几户人家所有,签合同时,有的签二、三年,有的签五、七年。原说要建什么山庄,后来村民意见不统一,就栽上松树了。那个村里中间人两三年盖起了楼房,北京人投进两千多万,算陷进泥潭了。国军解释,其中也有咱几亩地。愚说,土地是不能非法买卖的。国军说,也不是买卖,算是承包,他没有通过乡政府。乡政府也不给他办手续。国军说,这几年容许土地流转。愚说,他的程序也不合法。这是一种典型的城里有钱人向农村的资本输出,不仅损害农民利益,也损害了自己利益。国军说,是啊,偷鸡不成舍了一把米。由此看来,北京人的精明终于输在憨厚的山民手里。对土地的争夺最终要看土地归谁所有。兰独为王者香,一个普通的把有钱当精明使唤的人应该仔细想想扣花营的传说,而扣花营的故事恰恰是不能模仿的。愚向国军伸出拇指赞扬说,你是土地的坚守者。


城里人想来农村,农村人想进城,似乎已成常态。国军说,他有两个儿子,一个大学毕业,早在城里就业、安家,买的是大平米的房子。小儿子正在读大学,毕业后也要在城里买房子,在城里就业。愚问,扣花营这么美好,山清水秀,气候宜人,又不缺工作,为何要去城里买房、工作?在扣花营当扣花使者不是很好么?国军笑笑回答,你问的问题很可笑!分明是说你就是一个愚昧无知而又不谙世情的人!愚找不到合适词汇,只好蹩脚地说,知名作家钱钟书不是说过,城里的人想出来,城外的人想进去。愚不知道“知名作家”和“著名作家”哪个更出名,于是用了“知名”二字。国军说,你是书呆子。这话意味深长。

 

这并不是谩骂而是善意的衷告,那意思是说假如你出生在大山里,你也不想呆在山里。国军每次说话,都斜扫几眼自己漂亮而空旷的房屋和院落,或者他根本就不想离开美丽的扣花营。可他的眼神分明告诉愚,村里的年轻人越来越少,而老年人变得越来越老。独留青山在,没有后来人。还是那句老话,梁园虽好,非久留之地也!由此可见,钱钟书超人性的“围城论”并不符合实际,或者说钱钟书的“围城论”只是道出了人性深处的某种纠结,也成了文人们对月吟唱的由头。


国军和乡民们的话隐含着一系列让人们应该好好深思的问题,即农村社会现状中较为突出的问题——人口问题、土地问题、产业问题、婚姻问题、养老问题、大病问题和传统习俗崩塌问题。可作家们都在写着千篇一律自以为抒发情怀的无效文章和哼哼唧唧的分行文字。愚愿所有的人们都能得到一把解决此类问题的金钥匙,也期盼着与国军再次相聚的日子,但愿那时他不在城里。而愚应该从繁杂的文字里汲取一点宁静,哪怕是大山里的一片云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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