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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永利诗词文学研究集《词牌传奇》之十八:少年游

2021-4-15 09:59| 发布者: 燕赵文化网|

摘要: 二月初一,是晏殊的46岁生日,常言说:“男逢初一,女逢十五,多是大贵之人”。正应了这句话,那晏殊,恰似一艘乘着“初一”风帆一路顺风的航船,他7岁便会写文章,有了“神童”之名,到了14岁那年,更因被皇帝“赐同 ...

二月初一,是晏殊的46岁生日,常言说:“男逢初一,女逢十五,多是大贵之人”。正应了这句话,那晏殊,恰似一艘乘着“初一”风帆一路顺风的航船,他7岁便会写文章,有了“神童”之名,到了14岁那年,更因被皇帝“赐同进士出身”而声名大振。从此进入了仕途,一直做到“太平宰相”,可谓一帆风顺,期间虽说有那么几次官职的迁徙,但并无大碍。

 

每年的这一天,也是诸弟子忙碌之时。但晏殊的寿诞从不张扬,也可能是他为人处事的本性所决定吧。长期为官之道的圆滑,使他成为了官场的“不倒翁”,一直居于显职,他的性格当中最显著的“因子”就是“敛”。正因了这一“敛”字,让他在仕途中谨小慎微、小心翼翼,很少出什么差错。仅举一例便可得知他的为人谨慎:《神道碑》中说,“公既以道德文章佐佑东宫,真宗每所谘访,多以方寸小纸细书问之。由是参与机密,凡所对,必以其稿进,示不泄。”连皇帝给的小纸条,回答完毕都要在纸条后面悄悄写出自己意见,连纸条一并返回,可见他的低调做人和为事的慎密。因此,他每年寿诞外人很少知道,到时只请几个门生弟子到家中,喝酒吟诵诗词欢聚一场以示祝贺。他与弟子们定有死规矩,那就是此日不许带有半分礼物,要不然,他会很恼火。

 

说到晏殊的弟子们,那可是桃李满天下,当时朝中有名望者多与他有牵连。晏殊身为仁宗的宰相,喜欢奖掖人才,范仲淹、孔道辅、韩琦、富弼、宋庠、宋祁、欧阳修、王安石,张先等都出自其门下并且都被重用,曾有人在晏府庭前贴上一副对联:“门前桃李重欧苏,堂上葭莩推富范”。真的是显赫一时,弟子如云。关于晏殊的生平经历,某家在《蝶恋花》一篇早有提及,故于此不再赘言,只谈今日寿诞境况罢了。
范仲淹是第一个到的,当然,早有富弼出门迎接了。他见面便拜:“叩见先生!”范仲淹赶紧拉住了跪了一半的富弼,说道:“彦国啊,忘了约定吗,在晏府我们要兄弟相称的。”说罢,两人哈哈大笑。就几句话中,便可知道他们间的关系是千丝万缕、一两句话说不清楚的。

 

范仲淹,字希文,为北宋名臣,吴县(今属江苏)人。少年时家贫好学,当秀才时就常以天下为己任,有敢言之名。在应天府书院(又名南都学舍),范仲淹十分珍惜崭新的学习环境,昼夜不息地攻读。一次,真宗皇帝路过南京,大家争相前趋观望,范仲淹却闭门不出,坐诵如旧。一位同学怪他错过观望皇上的良机,他却回答:“日后再见,也未必晚。”范仲淹的一个同学、南京留守(南京的最高长官)的儿子看他终年吃粥,便送些美食给他,他竟一口不尝,听任佳肴发霉,直到人家怪罪起来,他才长揖致谢说:“我已安于过喝粥的生活,一旦享受美餐,日后怕吃不得苦。”范仲淹艰涩的生活,有点像孔子的贤徒颜回,一碗饭、一瓢水,他人在陋巷叫苦连天,颜回却不改其乐。范仲淹的连岁苦读,从春至夏,经秋历冬,凌晨舞剑,夜半而眠。别人看花赏月,他在四书五经中寻乐,偶然兴起,也吟诗抒怀。    

 

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他认识了当时的晏殊,行了拜师之礼。其实,范仲淹还年长晏殊两岁,只不过比起少年得志的晏殊出道晚了而已。“晏殊知应天府,闻仲淹名,召寘府学。上书请择郡守,举县令,斥游惰,去冗僭,慎选举,抚将帅,凡万余言。服除,以殊荐,为秘阁校理。”可见,正是在晏殊的赏识、奖引之下,范仲淹才在天圣六年(1028年),经过晏殊的推荐踏上了仕途上最重要的一步,即荣升秘阁校理——负责皇家图书典籍的校勘和整理。秘阁设在京师宫城的崇文殿中,秘阁校理之职,实际上属于皇上的文学侍从。在此,不但可以经常见到皇帝,而且能够耳闻不少朝廷机密。对一般宋代官僚来说,这乃是难得的腾达捷径,遂一步步走上仕途。至庆历三年,晏殊为相,范仲淹已官至参知政事,推行了北宋历史上第一次大的改革,史称“庆历新政”。发现和使用范仲淹,可以说是晏殊在政治上最得意的手笔。

 

后来,由于范仲淹逐渐了解了朝廷的某些内幕,便大胆介入险恶的政治斗争。他发现仁宗皇帝年已二十,但朝中各种军政大事,却全凭六十岁开外的刘太后一手处置,而且他听说这年冬至,太后要让仁宗同百官一起,在前殿给她叩头庆寿。范仲淹认为,家礼与国礼,不能混淆,损害君主尊严的事,应予制止。他奏上章疏,批评这一计划。范仲淹的奏疏,使晏殊大为恐慌,他匆匆把范仲淹叫去,责备他为何如此轻狂,难道不怕连累举主吗?范仲淹敬重晏殊,这次却寸步不让,沉脸道:“我正是受了您的荐举,才常怕不能尽职,让您替我难堪,不料今天因为正直的议论而获罪于您。”一席话,说得晏殊无言答对。回到家中,范仲淹又写信给晏殊,详细申辩,并索性再上一章,干脆请刘太后撤帘罢政,将大权交还仁宗。朝廷对此默不作答,却降下诏令,贬范仲淹离京。
晏殊并未因此事影响对范仲淹的看法,反而千方百计地为他遮护,也为他回朝做了很多铺垫工作。在这个时候,范仲淹认识了富弼。

 

富弼(1004—1083)字彦国﹐洛阳(今河南洛阳东)人。天圣八年(1030)以茂才异等科及第,历知县﹑签书河阳(孟州﹐今河南孟县南)节度判官厅公事﹑通判绛州(今山西新绛)﹑郓州(今山东东平)﹐召为开封府推官﹑知谏院。夏景宗李元昊寇鄜延,大将刘平战死,黄德和诬其降敌。富弼参与审理此案,昭雪刘平之冤。庆历二年(1042)为知制诰。辽重兵压境,遣使求关南地,富弼奉命出使辽朝,拒绝割地要求,以增加岁币而还。三年,任枢密副使,上当世之务十余条及安边十三策,大略以进贤退不肖、止侥幸、除积弊为本。与范仲淹等共同推行庆历新政。不久被排挤,出知郓州、青州(今山东益都)。时河北大水,流民南至京东。富弼动员所辖地方出粟救灾;山林河泊之利,任流民取以为生;募数万饥民为兵。至和二年(1055),与文彦博同时被任为宰相。嘉佑六年(1061),以母丧罢相。英宗即位,召为枢密使,因足疾解职,进封郑国公。熙宁元年(1068)入觐,宋神宗赵顼问边事,以“愿二十年口不言兵”为对。二年,以左仆射、门下侍郎拜同平章事,竭力反对王安石变法,称疾求退,出判亳州(今安徽亳州)。青苗法出,他拒不执行。后退居洛阳,仍继续请求废止新法。元丰六年(1083)病死,年八十。有奏议、安边策、文集等,今存《富郑公集》一卷。《宋史》卷三一三有传。

 

弼少年笃于学,提笔能文,胸有大度。范仲淹见而称奇,誉为“王佐之才”,并以其文章推荐给时人晏殊,晏殊也称赏不已。弼为政清廉,好善嫉恶,历仕真、仁、英、神宗四朝,官居宰相;又性情至孝,恭俭好修,与人言必尽敬,虽微官及布衣谒见,皆与之有礼。(见《宋史》卷三一三“本传”)以上就是史书中的记载,关于富弼的为人品性,再举两例说明:


富弼年少时走在洛阳大街上,有人过来悄声说:“某某在背后骂你!”富弼说:“大概是骂别人吧。”那人又说:“人家指名道姓在骂你呢!”富弼想了想说:“怕是在骂别人吧,估计是有人跟我同名同姓。”骂他的人“闻之大惭”,赶紧向富弼道歉。年少的富弼分明是假装糊涂,却显示了他的聪明睿智。擅于消释痛苦者,向来不受大痛苦。  

 

富弼所处的年华,是人才辈出、群星灿烂的时代,大宋王朝井喷似地涌现出许多人才:范仲淹、司马光、欧阳修、文彦博、苏东坡、王安石等,都轻轻松松地通过科举考试,中了进士,取得了功名。而富弼的科举之路却不很顺利,最初他是以茂才(秀才)的身份登上文坛的,但他不气馁,从容地和“大腕们”交往。当时的文人们经常搞“文艺沙龙”,在酒楼聚会,吟诗作赋。大家看到一个青年,面目清秀,稳重大方,但20岁出头了还是一个茂才,都替他感到惋惜。这个年轻人却不卑不亢,来了就找一个角落坐下来,安静地听别人诵诗,末了,才稳稳地站起来,把自己的作品念给大家听。他的文章真是好,每每成为诗会的压轴之作。大家最后总结评判,都说这个洛阳小伙子的文章不错。


这个小伙子就是富弼,被誉为“洛阳才子”。当时范仲淹已经颇有名气,他把富弼的文章推荐给当时的宰相晏殊。晏殊一眼看出富弼有发展前途,就问范仲淹:“这位洛阳才子可曾婚配?”范仲淹回答:“尚未婚配。”晏殊满意地点了点头。

 

当时晏殊尚有一女待字闺中,正托知贡举陈祥帮忙选婿。陈祥对晏殊说:我观富弼之文章气度,有宰相之才。范仲淹见晏殊喜欢富弼,就和陈祥从中撮合,富弼终成为晏殊的东床快婿。


富弼于天圣八年(公元1030年)考中进士,当时他已经27岁了,属于茂才异等科及第。步入仕途后,他先到河阳(今孟州)任节度判官厅公事,接着到绛州(今山西新绛)﹑郓州(今山东东平)为官。几年后山东一带多有兵变,有些州县长官见乱匪势强,软弱无能,不但不去镇压,反而开门延纳,以礼相送。后来朝廷追究,派出“工作组”下来严查。


范仲淹坐镇处理这些事。富弼对范仲淹说:“这些州县长官拿着朝廷俸禄,竟然姑息养奸,形同通匪,都应定死罪,不然今后就没人再去剿匪了。”

 

范仲淹则说:“你不知道啊,土匪势强,远在山林,难以围剿,地方政府兵力不足,贸然围剿,只能是劳师伤财,让老百姓白白受苦罢了。他们按兵不动,以图缓剿,这大概是保护百姓的权宜之计啊。”


富弼不同意范仲淹的看法,脸红脖子粗地与自己的恩师争执起来。有人劝富弼:“你也太过分了,难道忘了范先生对你的大恩大德了吗?”原来,富弼考中进士后,正值皇帝下诏求贤,要亲自考察天下士人。范仲淹听到这个消息,马上派人把富弼叫来,给他备了书房和书籍,让他集中精力写出对政事的看法,富弼因此得以被皇帝赏识。


可是,富弼回答:“我和范先生交往,是君子之交。先生举荐我,并不是因为我的观点始终和他一致,而是因为我遇到事情敢于发表自己的看法。我怎能因为要报答他而放弃自己的主张呢?” 

 

范仲淹事后说:“富弼不同俗流,我欣赏他,就是因为这呀。”由以上可知,他们的交往纯属君子之交。


听到喧哗声,晏殊接出中堂,笑呵呵地大声说道:“希文!呵呵,你几时来的京师,也不早点告知为师一声?”范仲淹赶紧给晏殊行礼,道:“恩师在上,请受学生一拜。”


晏殊很是喜欢,上前托起了范仲淹,道:“希文呐,快一年没见到你了,为师可想得紧啊。”


老师的话说到这份上,由不得范仲淹不感动,当下又是一礼道:“劳恩师记挂了,学生因俗务缠身,没能来看望恩师,还望恕罪。”

 

当到中堂后,发现已有一位中年绅士在座喝茶了,只见那绅士高高的个子,一脸的笑意站了起来,晏殊又呵呵笑了,言道:不认识吧,来我与二位介绍一下。”他指着范仲淹说道:“青州知州范希文。”又指者中年绅士说:“这位是我的老师。”


范仲淹一楞,先生的老师焉能这般年轻?他忽然想起一个故事来:晏殊一次途经扬州,对江都县尉王琪在大明寺的题诗十分欣赏,特地请他吃饭。筵席后,两人在花园中闲步。时值春晚,晏殊望着夕阳下的遍地黄花,有感而发:“王兄,我作了‘无可奈何花落去’,几年来未能对出下句!”王琪抬头,手指天空的飞燕,大声道:“何不用‘似曾相识燕归来’?”晏殊听了,豁然开朗,拍手叫绝。自此,晏殊常常在众人前戏称王琪是自己老师。范仲淹道:莫非是王琪王君玉先生?”中年绅士答曰:“然也,正是在下。”二人赶紧相互作揖致礼,一个说:“久仰!”一个说:“如雷贯耳”,互相客气起来。

 

晏殊说道:“他半夜来到,门人不与开门,他言说只须把这个字条与相爷送去,自然有人来接。我一看是‘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知是君玉到了,赶紧起来迎接,故此在这里住的。”说罢,三人哈哈大笑起来,接着落座品茗。


片刻,富弼又迎来了三人,乃是孔道辅、张先和韩琦。他们先是拜过了师尊,后与范仲淹和王琪见礼,落座后边品茗边开起了玩笑,先是韩琦说孔道辅:“见了师尊,怎么还不把你擒住的那条蛇拿出来啊。”大家知道乃是指孔道辅笏极击蛇的故事。孔道辅任宁州军事推官并代理郡政时,宁州天庆观真武殿有蛇出没其间。一州上下,奉若神明,顶礼膜拜,惟恐礼节不周而会降祸人间。州将也亲自率领全郡大小官吏前往奠拜,并欲奏明朝廷,予以封号。孔道辅对此“神灵”独不以为然,他趁随州将奠拜之机,高举手中笏极,猛击蛇首,碎之如泥,结束了一场愚民的造神闹剧。在场的人开始时惊骇不已,事后发现平安无事,“神灵”不灵,则转而佩服孔道辅的胆量和见识,所以才有了这个传说。

 

孔道辅何等机灵啊,他马上也回道:“稚圭欺我,打蛇事小,起码不会烧掉自己胡须也打不破玉杯啊!”大家哄堂大笑。原来孔道辅是在回击韩琦的一件逸事,那是在韩琦做平夏元帅时候,因为有大量的事情需要处理,经常要秉烛工作。一天夜里,韩琦正在看着地图分析敌情,让一士兵在一旁端蜡烛,士兵犯困,不小心蜡烛烧到韩琦的胡子。韩琦随手用袖子将火扑灭,继续看图,并不曾责备那士兵。不一会,韩琦抬头看看,发现已经换人了。他担心士兵的长官责骂那名士兵,就急忙叫道:“刚才那名士兵呢?是我让他挑灯芯才烧到胡子的,不关他的事啊。”这件事成为军营中的佳话。还有一次,韩琦用重金买来一只玉杯,爱不释手。有一天,一部将前来拜访他,结果在酒宴上不小心将玉杯摔破,部将急忙跪在地上请罪,韩琦笑着说:“没有事,你又不是故意的!”韩琦的大度征服所有在场的人,因此也留下了佳话。


孔道辅又戏道:“至于蛇么,杯弓蛇影,已经被子野的影子收去了。此言一出,晏殊先笑出声来,范仲淹也呛了一下,咳嗽了起来,富弼更是抱着肚子笑得直扑哧。为什么呢?子野也是张先,在那时可是以风流才子传世。因为在其《行香子》词中有“心中事、眼中泪、意中人”的名句所以被人称为“张三中”,可他对此并不满意,竟然公开说:“中怎么了,何不叫我‘张三影’啊?”因为张先写诗特喜欢用影字,什么“云破月来花弄影”、“帘压卷花影”、“堕风絮无影”,都是他的名句,张先的词无影不成诗,有诗必提影,他传流的诗中竟有15处用到“影”字。现在把话题转到他这里,他先是嘿嘿一笑,然后慢条斯理地冲着晏殊一抱拳说道:“恩师啊,没有学生这个影子,如何能遮住宋氏兄弟的蚂蚁啊?”大家又是“轰”的一声笑得东倒西歪,正在这时,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青年秀士走了进来。他们先是与晏殊双双伏地而拜“恭贺恩师寿辰!”晏殊上前扶起了他们,二人又向各位作揖:“各位兄长一向可好,吾兄弟来迟,还望恕罪。”

 

富弼道:“说曹操曹操就到,大家正在说到你们,你们就来了。二人竟然未加相视,异口同声地出口:“宋庠(宋祁)何事?”范仲淹道:“二位以蚂蚁出名,自然无他。”二人“哈哈”大笑,又几乎是商量好似的出口而合:“全赖恩师护持,学生莫齿不忘。”
列位,这个蚂蚁的故事亦是宋氏兄弟的一段趣闻:


那一年,宋庠、宋祁同时进京赶考,兄弟俩凭着超人的才学,都写出了上好的文章。偏偏宋庠不晓得被么事打了个小岔,偶而疏忽,将文章中“蝼蚁尚且偷生”的“蚁”字写掉了一点,出了考场才觉查出来,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当时主考官正是晏殊,当他批阅宋庠的考卷时,说来也巧,刚打开卷子,用手将卷面一拂,冷不丁拂出了一只蚂蚁。他当时并没在意,只顾阅读文章。读到那个“蚁”字,见一只蚂蚁一动不动地爬在字上,就再一次用手将蚂蚁拂开,这才看出“蚁”少写了一点。他读完全文,对床庠的文章一再拍案叫好,只可惜有个字少了一点,影响了录取。他很惋惜地翻转去看那个“蚁”字,万没想到,那只蚂蚁竟然又蜷爬在少写的一点上。晏殊暗暗称奇,觉得此人不凡,便找到皇上,说明了奇事,那皇帝巴不得有奇闻出现,就依照晏殊的意思,原谅了那个错别字。 

判卷结果,二宋又中首甲,按成绩小宋(祁)是头名状元,大宋(庠)是第三名探花。皇上宣新科进士进殿,钦赐宋祁头名状元,宋祁伏地不起。皇上就问:“赐你头名状元,你为何不谢?”宋祁说:“按照礼仪,弟不在兄先,兄长宋庠不宜在我之后。”皇上说:“哪有兄弟同点状元的?”宋祁连忙叩谢说:“谢主龙思!”结果,皇上亲自调整名次,把宋庠调到第一,将宋祁改为第十。就这样,大宋成了状元,小宋虽然不是状元,也跟状元没两样。
大家落座后上来茶果,继续品茗谈笑。宋庠一拉范仲淹悄声问:“永叔兄今日可来否?”范仲淹看了晏殊一眼,见他正在与王先王琪说话,便拉着宋庠的手,在手心里写了三个字“旧门生”。宋庠点点头:“哦,师尊还在生气啊。”他明白了晏殊还是不肯原谅欧阳修。为什么呢?起因是因为在一次宴会上,欧阳修写诗有对晏殊不敬之词,意思大概是规劝晏殊少风花雪月,多为国家分担边患之忧的意思,惹得晏殊不高兴了,从此对他很冷淡;而欧阳修曾有书信致老师晏殊“出门馆不为不旧,受恩知不为不深,然足迹不及于宾阶,书问不通于执事。岂非飘流之质,愈远而弥疏,孤拙之心,易危而多畏。……”晏殊看完更为生气,也不解释,只是口授数语,命令下人代为回信。下人道:“欧阳公素有文名,这样回答,似太草草耳。”晏殊不以为然,还不耐烦地道:“回应一个知举的旧门生,这样已经绰绰有余了。”以对欧阳修表示轻视。这次亦是欧阳修在外地,亦是借故不来的意思。

 

这样,晏殊在京城的体己弟子,除了王安石与大家已经分道扬彪公开不合外,其他人如苏舜钦、文彦博公干在外不能前来,已有贺信先到外,大致已经到齐了。富弼征求了岳父的意见后宣布开宴,迎至膳间后,同僚门生们不免又是一阵寒暄。下人鱼贯上来酒菜,众人彼此间推来让去,良久方安了席。先是范仲淹主大家共同举杯与寿星贺酒,众人一声响亮共同站起。晏殊捋了捋颌下朗朗的三牙须,“哈哈”大笑着说道:“列位贤契,老夫满斟此杯,以示道谢了!”
正在此时,门房进来通报:“老爷,有位自称柳永的求见。晏殊说道:“没有告诉他今日府中有客么?”门房答道:“小人已回,但那柳永言道为贺寿而来。”

 

晏殊心想:“谁人将此事张扬出去的呢?”他用眼神扫了一遍,见众人均无表示,知与此事皆无瓜葛。他迟疑片刻,对门房说:“那就请他进来吧。”门房应诺一声出去了。


片刻,柳永到来,只见他身着青色绫衣,背上斜系一画轴,眉清目秀,模样儿十分地倜傥。走近跟前,认定了站着的是晏殊,口称:恭贺相爷寿辰,祝愿相爷福如东海,寿似南山!”说罢,伏地而拜。晏殊言道:“承贺了,请座上叙话。” 柳永对晏殊言道:“景庄不敢叨扰,今日特地前来贺寿,有一份薄礼献上,请笑纳。”说着便解下了身上系着的画轴,富弼上前接过,轻轻展开,只见是一幅柳永自画的牡丹图,画面上,三枝盈枝牡丹夺墨而出,云簇花团,生机勃勃,犹如出水芙蓉,滋润透彻,艳而不俗。真个是神度有馀,曲尽天香之妙。清笔楷书“富贵牡丹”题款为“同翁寿贺”。
大家一起道好,晏殊微微一笑,拱手称谢,张先拉柳永坐下。柳永向在坐的众位作揖,以示礼敬。

 

说到柳永,在当时以风流才子著名。柳永少有俊才,为人风雅,巧工词章,人称“金鹅峰下一枝笔”。他很早就来到京城,终日在青楼妓院里厮混,浪得才名,《避暑录话》中载:“教坊乐工每得新腔,必求永为辞,始行于世,于是声传一时”。与大多数文人“学而优则仕”的想法一样,他也积极参加科举考试。第一次落榜后,他还满不在乎,做诗道:“富贵岂由人,时会高志须酬。”五年后第二次开科,还是没有考上。自夸一定“金榜题名”的柳永脸上挂不住了,激愤、狂傲之气一发作,便写了那首著名的《鹤冲天》:“黄金榜上,偶失龙头望。明代暂遗贤,如何向?未遂风云便,争不恣狂荡? 何须论得丧?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牢骚归牢骚,考试还得继续,所以他又参加了朝廷的第三次大考。这时,皇帝也已经从真宗赵恒换成仁宗赵祯了。却不知为何,赵祯偏偏对柳永那句“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很是较真。他看到柳永的考试卷子,不假思索,信手就批:“且去浅斟低唱,何要浮名?”大笔轻轻一挥,就把柳永勾掉了。录取名单公布开来,众人纷纷嘲笑柳永“才子词人,白衣卿相”、“且去浅斟低唱,何要浮名”,噎得柳永几天说不出话。

 

由于吏部不录,同行讥讽,柳永日子难过。有一日,他突发奇想:宰相晏殊也是大词人,想必能理解和同情我罢!当年还向皇帝推荐出身寒门的范仲淹、欧阳修,那么我……他就精心打问晏殊的事情,当得知其今天寿诞,就借机来到了晏府,欲结识于相爷,让他做块仕途的敲门砖。而晏殊乃当时小令领袖,焉能不知柳三变之名,若换做他人,定然不会请进,虽然会面,仍是心中有着三分的厌恶。为礼貌见,他笑着问柳永:“听说贤俊诗词甚有名气。”柳永道:“不敢,小可与相爷一般,只喜欢作曲子词。”晏殊微微一笑:“呵呵,晏某虽然写词,但从不曾写‘针线慵拈伴伊坐’之类的句子。”一句话,把个柳三变说得满脸通红。你道为何。晏殊所说的“针线慵拈伴伊坐”,出自柳永的一首《定风波》:“自春来、惨绿愁红,芳心是事可可。日上花梢,莺穿柳带,犹压香衾卧。暖酥消、腻云亸、终日厌厌倦梳裹。无那。恨薄情一去,音书无个。  早知恁么,悔当初、不把雕鞍锁。向鸡窗,只与蛮笺象管,拘束教吟课。镇相随、莫抛躲,针线闲拈伴伊坐。和我,免使年少光阴虚过。”

 

柳永明白晏殊话中有话,既然能默出这词句,那肯定是对自己的曲子词很是了解了。人家在转着弯说你啊,不说你《凤归云》中的“蝇头利禄,蜗角功名”。不说你《夏云峰•宴堂深》中“醉乡归处,须尽兴、满酌高吟。向此免、名缰利锁,虚费光阴”。人家知道你柳永尽管高吟“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其实并没有真正地鄙弃功名,是你柳永自己喜欢过“针线慵拈伴伊坐”的生活啊。看来晏殊不愧为神童出身的宰相。这样委婉地说,既与皇上保持一致,又符合自己相对独立的“太平宰相”身份,真是高明啊。看来,人家是不喜欢自己了,既然无望,还不如知趣离去。想到这里,柳永便起身告辞:“谢相爷教诲,三变记下了,今日还有些事儿,就不烦扰了。”大家挽留不下,只好由富弼送出门去。
看来此事影响了晏殊的情绪,他闷闷不乐半天不说一句话。正在此时,只听脚步声响,伸头看时,原来是个小小公子,正从正厅二门外穿过。众人忙问是谁,晏殊笑道:“是犬子。”众人便忙要唤进来,那小公子在外面答应一声,方不慌不忙地进来了。

 

那小公子身着葱绿撒花锦袍,发总至顶,以青冠金簪覆着,脚上蹬着鹿皮小靴,唇角含笑,向着众宾客团团一揖。众人见他生得眉清目朗,神采秀丽,不由齐齐喝一声采。晏殊笑道:“这是老朽第七子,字叔原。” 范仲淹拊掌笑道:“七公子又长高了,愈见颖悟,风骨不凡呢。晏殊连声逊谢,眉梢眼角却掩盖不住得意与喜悦,在几个孩子中,他最在意晏几道,最喜欢晏几道。可能是与自己同时相仿,晏殊自己七岁便能诗文,而晏几道小小年纪竟然也是出口成章,指物立就。他认为这个儿子大有乃父之风,便对他另眼相看。


小晏几道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大家问道:“请教哪位是柳永柳景庄先生?”富弼告诉他已经告辞而去,他竟然幽叹一声道:“可惜了,我最喜欢他的词,还想当面讨教他‘酒力渐浓春思荡,鸳鸯绣被翻红浪’这般佳词是如何作成的。原来他竟然是柳永的“粉丝”,这般淫词,历来为所谓的正统之家所不耻,你想,小小年龄而且在这雅士聚会时诵出,晏殊如何能下台?只见他脸色涨得通红,呵斥道:“住口!小孩子不得胡说乱唱!”一屋高雅宾客面面相觑,脸上是一片死灰,哪里还能开口!小晏几道不依,嚷着这歌好听。晏殊恼怒,立刻给了儿子一个耳光。丫鬟们慌忙奔过来,要捂住小晏几道的嘴,要将他拉走。小晏几道委屈极了,边走边哭道:“我说的都是真话,我就觉得好听嘛,我为什么不能唱?”晏殊跌足,喟然长叹:“唉,孺子不可教也!”

 

范仲淹赶紧拉晏殊坐下,劝道:“小孩子家口无遮拦,唱着玩呢,师尊何必太过在意。”并用眼神示意富弼招呼大家喝酒。一时间席面上觥筹交错,众生喧哗,大学士宋祁笑对晏殊道:“师尊此宴恁好。这席上佳肴,就有好些让人叫不上名字。”晏殊笑道:“子京此言差矣,不过也是些鱼肉羹翅罢了,有甚出奇之处?”孔道辅说:“虽如此,然则不等入口知其味,实不知其名为何。诸位若是不信,请细瞧席上诸珍,且看好认不好认?”


众人听他如此说,便都停箸不食,举目细看。韩琦面前正安着一只青瓷花鸟纹的盅子,里头天青碧绿,甚是好看。这是道羹菜,里头漂着的竟是一些小荷叶小莲藕,十分乖巧。韩琦道:“这个好认。想是用模子压制出来的新奇面点,做成羹汤确实有趣。”

 

晏殊笑而不语,却向左首的范仲淹道:“希文何妨一试,以证雉圭所言?”范仲淹依言尝了,品味良久,方笑道:“错了错了,不是面点!”原来韩琦说对了一半,那小荷叶小莲藕确是用模具压制出来,只不过并非面点。小荷叶是取新鲜江瑶柱心雕制而成,而小莲藕则是将海堰(宁波小鱼,味同虾米)加豆腐皮,鸡腿肉磨碎成粉后以模具塑型,汤则以火腿、嫩笋加冰糖细火慢煨,众人尝时,果然是鲜香扑鼻,非同一般。张先笑道:“这菜也算是匠心独运,只不知可有名字没有?若没有,平白埋没了也是可惜。”


晏殊笑道:“叔原胡闹,起名曰‘碧藕玉露’。”众人纷然赞道:“好名字!”,“叔原奇才”,“叔原神童也”一阵喧哗赞叹。

 

一看氛围已到,富弼站起身来说道:“诸位,可有诗作献上?”大家不约而同的看着范仲淹,因为不止文才,按年龄也是以他为长,长幼为序应是他开头呢。他站起身来,吟一口杯中酒言道:“好吧,我就先来个抛砖引玉,为师尊寿诞献诗一首。接着,他抑扬顿挫地吟诵起来:“曩由清举玉宸知,今觉光荣冠一时。曾入黄扉陪国论,重求绛帐就师资。谈文讲道浑无倦,养浩存真绝不衰。独愧铸颜恩未报,捧觞为寿献声诗。”


众人鼓掌叫好,晏殊也呵笑不止,范仲淹拱手致谢:“承让了。”


张先站起来说:“争先恐后,我来一首《木兰花》。”说完,展纸读来:“人意共怜花月满。花好月圆人又散。欢情去逐远云空,往事过如幽梦断。草树争春红影乱。一唱鸡声千万怨。任教迟日更添长,能得几时抬眼看。”

 

大家鼓掌中,孔道辅言道:“这首不算,没有‘影’字。”大家“哄”地一声笑起来。晏殊也鼓掌而乐。张先说:“那逮蛇的,你来。”孔道辅挽了挽衣袖:“来就来,有什么啊!张口就有。”他并不曾拿什么纸张,果然随口吟道:“门有诗书不华彩,素王留得好生涯。行人莫讶频回首,天下文章第一家。”


大家纷然叫好时,宋祁言道:“此诗耳熟,定不是现作的。”范仲淹亦说:“旧作,旧作。”


还是宋庠敏捷,接曰:“题祖庙。”孔道辅言道:某家无你们这等才思,出口成章,一首诗至少要苦吟三日可得。下面宋祁来,大家鼓欢!。”


众人一片欢笑,宋祁站起身来向大家微微施礼,言道:“好吧,我刚写的一首《木兰花》读给诸位雅正。”接着,朗声诵道:“东城渐觉风光好,縠皱波纹迎客棹。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浮生长恨欢娱少,肯爱千金轻一笑。为君持酒劝斜阳,且向花间留晚照。”

 

大家欢呼:“好个‘为君持酒劝斜阳,且向花间留晚照。’”宋庠也站了起来,说道:“我兄弟二人从来一起的,弟弟读了,兄长自然不能落下,我也来一首诗为恩师祝寿:“帝丛资寅亮,鸿钧翊太宁。天开钓璜胄,家袭降崧灵。复九萌阳管,生三瑞砌蓂。毓贤兹表日,卫世遂传经。览德重光旦,参机茂宰庭。群生倚舟檝,万化入丹青。坐纳藏山史,追论象服刑。前筹罄中悃,吉栋石基扃。国伫汾阳考,人祈卫武龄。孤心知所嚮,帝座六符星。”
大家皆道“好”字,晏殊笑了,连连言道:“过誉、过誉!”


韩琦站起来,左右看看,言道:“所剩无几了,某家也拔个头筹,休落最后,刚来时看到门前之柳,觉拟似恩师,便兴作一首,现呈与师尊与列位吧。”说完朗声念道:“覆阑纤弱绿条长,带雪冲寒折嫩黄。迎得春来非自足,百花千卉共芬芳。”


“好个‘迎得春来非自足,百花千卉共芬芳。’稚圭好诗啊!”晏殊叹道。大家亦是纷纷叫好,最后富弼言道:“彦国最近作一诗,甚敢满意,冒昧揣来一读,还望各位方家指正。‘昔年曾作潇湘客,憔悴东秦归不得。西轩忽见好溪山,如何却有楚乡忆。读书误人四十年,有时醉把阑干拍。’”

 

大家听完一起拍手叫好,纷道:“不错!不错!”最后,王琪站了起来,对大家言道:直从昨夜醉酒到今日不曾醒,实实头脑晕涨无法寻觅灵感,也罢,某也读一首最近写的《定风波》吧。”说罢,柔声诵读道:“把酒花前欲问天。春来秋去苦茫然。风雨满枝花满地。何事。却教纤草占流年。试把钿筝重促柱。无绪。酒阑清泪滴朱弦。赖有玉人相顾好。轻笑。却疑春色在婵娟。”


在大家鼓掌叫好声中,晏殊也站了起来,冲大家微微一笑:“各位贤契,感谢献词献诗为老夫生诞增色。刚刚我也写出一词,现读与大家聆赏。”说完,清了清嗓子,运丹田之气,朗声吟道:“芙蓉花发去年枝。双燕欲归飞。兰堂风软,金炉香暖,新曲动帘帷。家人拜上千春寿,深意满琼卮。绿鬓朱颜,道家装束,长似少年时。”此词读完,众人皆叹,是啊,“少年”总是一个令人惆怅的词,人一旦开始说少年,那就是意味着韶光不再,不管曾经是春风得意,还是窘困潦倒,过去的岁月都不再属于自己了。

张先拍桌喊道:“好词!”王琪问道:“同翁,此曲子词未曾闻过,可是何名啊?”晏殊答道:“受诸位诗词感染,特用商调作出此词,未及思考词牌名字呢。”范仲淹道:“尊师本词乃是羡那少年青春,况词脚亦落在了“长似少年时”上,何不就叫做“少年游”呢?”


晏殊沉吟片刻,点头说道:“少年游,好!好!”众人亦是一派赞扬之声:“好!就叫少年游!”从此,便有了《少年游》的词牌。


《少年游》一词在历史上能超越原创词的作品并不多,只有柳永的一词可以与晏殊词媲美:


《少年游》宋-柳永


长安古道马迟迟。高柳乱蝉栖。夕阳岛外,秋风原上,目断四天垂。
归云一去无踪迹,何处是前期。狎兴生疏,酒徒萧索,不似去年时。

晏殊和柳咏的《少年游》会有天上与人间的感觉,一个说“长似少年时”,一个说“不似少年时”,都是回忆,人生就是这样的不同。一个人一生顺畅,事业家庭爱情圆满,看着眼前良辰美景,怀念过去可以更好地教育下一代,但晏阁老从小就顺,天资聪颖没有吃过什么苦,这样的人生没有更多的激励作用,所以儿子晏小山走上另一条路,也是物极必反,生活好象永远都在别的地方,可是谁也找不到。老晏如果想在小晏的身上找到他的少年影子注定是不可能的了,才华可以相同,寂寞心境却绝不同了。柳永呢,彻底的放弃之后得到彻底的解放,既是白衣卿相,你还能奈我何?他在《少年游》中说“狎兴生疏,酒徒萧索”,骨子里透出来的是萧瑟的冷,“不似少年时”说不清是怀念还是厌倦。柳永词多为歌妓填词而作,这是他主要的生活来源,所以他只能在喜新厌旧中忙忙碌碌地更换着自己的新欢,总也感觉不如以前,“不似少年时”,这样去理解,也就不足为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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