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尚森：人物形象塑造举隅——评颖川先生两篇小说

人物形象塑造举隅
——评颖川先生两篇小说
李尚森

颖川先生的短篇小说《婚事》《杏花雨》，可谓姊妹篇，或者说《杏花雨》是《婚事》的续篇。小说是以刻画人物，通过完整的故事情节和具体的环境描写反映社会生活的一种文体。首先看典型环境。这两篇小说都以1950年代初冀中农村为社会背景。当时，新中国第一部《婚姻法》刚刚颁布，《刘巧儿》《小女婿》等宣传婚姻自由的优秀剧目在广大城乡频频演出，自由恋爱之风在男女青年心目中潜滋暗长，农村青年的婚事，摆脱或基本摆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传统模式。其次看故事情节。《婚事》故事结局：男女主人公海川和毓芳的婚事确定后，在秋色斑斓的季节，“我和毓芳，这对村里的年轻人，跟着‘红娘’，步撵去百尺区政府，办理结婚登记手续。”而《杏花雨》的开端，“海麟和桂华领取了结婚证，刚刚走出区政府，天空便下起霏霏的杏花雨。”诚可谓《婚事》的情之余波，事之结局。由此观之，《杏花雨》是《婚事》的续篇。再次，《婚事》的男女主人公海川和毓芳在《杏花雨》中变成了海麟和桂华。在《婚事》中，海川是“红娘”婆家的远房侄子，毓芳是“红娘”娘家的叔伯侄女。在《杏花雨》中，“红娘”是海麟的远房姑姑（介绍的女方是海麟的同窗，未果）；牵线成功“红娘”是桂华的大表姐。而两篇小说表现的主题（1950年代初期，冀中农村青年对婚姻自主的追求）是一致的。由此观之，《婚事》和《杏花雨》这两个短篇小说可谓“姊妹篇。”

小说以人物形象塑造为中心。凡是成功的小说，大都塑造出有血有肉的，让人读后难以忘怀的人物形象。颖川先生的《婚事》和《杏花雨》，都是用冀中农村的语言写就的，乡土气息浓郁，故事情节有波澜并不复杂，但却塑造出了让人一见之后，难以忘怀的人物形象。先生这两篇小说，运用了环境（景物）描写、肖像描写、行动描写和语言描写、心理描写等各种表现手法。且看：

环境（景物）描写  或人物活动创设一个场景，或营造一种氛围，或表现人物的心理世界，或借此抒发情感。“怪不得天刚放亮，两只麻野鹊，朝我的小西屋，赛歌似的，‘吱吱喳喳，喳喳吱吱’。敢情今儿个，二婶跑来给我说媳妇儿。”这是《婚事》的开端。民间称喜鹊报喜鸟，又有“灵鹊兆喜”之说。“二婶跑来给我说媳妇儿”，这可是大事喜事。这段文字为故事的发展，营造了一个喜庆的氛围。《杏花雨》开篇是这样写的，“海麟和桂华领取了结婚证书，刚刚走出区政府，天空便下起霏霏的杏花雨……古镇西口，一枝探出矮墙的红杏，含情脉脉地朝走近的海麟和桂华祝福。”这段景物描写的作用有两条。其一，桂华战胜了家庭的阻挠，和海麟领取了结婚证书。景物的描写，烘托出这对农村青年获得了婚姻自由并终成眷属的喜悦心情。其二，推动了故事情节的发展。限于篇幅，不再赘述。

肖像描写  本文只举一例，亦即《婚事》中对海川的肖像描写。“那是三月十五，古灵山庙会上，二婶偷偷指给他们（毓芳的哥嫂）的，可谓变相的相亲吧。咱家，别瞧眼不大，倍儿精神。小眼角上，透着一股阳刚，一股雄丽，一股机敏，一股才气。”鲁迅先生说，“要极俭省地画出一个人的特点，最好是画他的眼睛。”颖川先生只画了海川的不大的眼睛和小眼角，就是这“极俭省”的笔墨，却画出了“我”即海川的阳刚、雄丽、机敏和才气。

行动描写和语言描写  行动描写和语言描写，最基本也是最核心的要求，就是使行动、语言符合人物的身份、境况、品格和气质，合乎人物的性格。在《婚事》中，二婶年过半百，没儿没女，心直口快，急性子不假，但分什么事儿。诸如，她为了海川和毓芳的婚事，回娘家碰了钉子，“除了二叔，当初跟谁也没念叨过”。她为这件事保密，是怕伤了海川的自尊心。颖川先生通过对二婶这一人物形象的动作、语言描写，其率直、谨慎、倔强的性格，可见一斑。

心理描写  人的内心，那是人的隐秘的部分，要写清楚写真切不大容易。心理描写形形色色，但不外乎直接心理描写和间接心理描写。颖川先生这两篇小说，心理描写数处。在此只举间接描写一处。间接的心理描写，不用直接写心态的文字，而通过对人物的语言、动作或客观景物的描绘，达到表现人物心理世界的目的。

《杏花雨》中，海麟和桂华领取了结婚证，行走在春雨霏霏润杏花的古镇。他们早已融进了万紫千红的写意画卷，成了生机盎然的景中之景。此情此景，他俩确实甜蜜，确实有些醉意。小说中所写的野草野花是实景也是虚景，是带有主观色彩、反映人物感情思绪的景物，衬托出海麟浮想联翩，不能自已的心理特征。

细节描写  有作为的小说家都着重细节，舍得花费心血和笔墨对付细节描写。有时一个好的细节，就能“立”起一个典型。让我们品读一下《婚事》中的一处细节描写。“二婶塞给我毓芳的回信。也是叠成的方形，也在上面写着‘内详’二字。我的心嘭嘭直跳，不知是惊是喜，还是惊喜参半？”“我背着父母哥嫂，躲在香椿树下，轻轻打开一看，这张十六开的雪莲纸上，工工整整地写着，‘川：信收到，详情尽知，请放心。芳。’在‘请放心’的下面，还标着加重的符号。”
这处细节描写，之所以精彩，除去作者是驾驭语言的高手外，那就是生活的赐予。正如颖川先生在他的《关于〈婚事〉创作手记》中所言，“《婚事》中的某些细节，却是我的生活与心灵的映象。譬如，当‘我’接到女方的那封也是叠成的方形的短札，‘心嘭嘭直跳……’。如斯较深层次的心理刻画，假若没有切实的生命体验和内心感受，单靠合理的想象，恐怕写不出来的罢？”

颖川先生是文学大家。他的小说可供研究、鉴赏、借鉴的方面很多。本文只就其短篇小说《婚事》和《杏花雨》的人物形象塑造举隅，以飨读者。

（《婚事》原载1996年《荷花淀》文学双月刊。《杏花雨》重刊于《中华风采》2019年第3期。）

【作者简介】  李尚森，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河北省散文学会会员、涿州市作家协会常务副主席。出版诗集《扬帆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