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赵文化网 网站首页 燕赵文学 查看内容

何永利诗词文学研究集《词牌传奇》之八:踏莎行

2019-11-28 16:29| 发布者: 燕赵文化网|

摘要: 掩卷惟有一声叹,踏莎堪传百代情。今天这个故事要从唐朝代宗大历年讲起,中国古代流传的“大历十大才子”就是那时侯产生的著名诗人。哪十大才子呢?李端、卢纶、吉中孚、韩翃、钱起、司空曙、苗发、崔洞、耿湋、夏侯 ...

掩卷惟有一声叹,踏莎堪传百代情。今天这个故事要从唐朝代宗大历年讲起,中国古代流传的“大历十大才子”就是那时侯产生的著名诗人。哪十大才子呢?李端、卢纶、吉中孚、韩翃、钱起、司空曙、苗发、崔洞、耿湋、夏侯审。今天,我们要讲的故事,就是其中最著名的才子韩翃的传说。


韩翃,字君平,南阳人。在天宝十三年(公元七二五年)考为进士,开始为淄青侯希逸、宣武李勉打工做高级幕僚。他诗写的特棒,极有盛名,后来,他的一首《寒食》诗可以说是家喻户晓。诗是这样写的:“春城无处不飞花,寒食东风御柳斜。日暮汉宫传蜡烛,轻烟散入五侯家。”就这首诗,把当时的太子李适迷得如醉如痴,拿现在的话比喻,那就叫做铁杆“粉丝”。

 

后来,德宗李适即位后,知制诰这个职务缺个合适的人选,什么是“知制诰”呢?唐代的中央机构是这样分的:中书省是最高决策部门,通过门下省审核(可能类似纪检委),再经皇帝御批,然后交尚书省执行,所以那时候的宰相,也就是现在的总理,被称作“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中书省下各部的长官叫做“中书监”或者“中书令”,也就是现在国务院下设的几个部了,中书令之下设有中书侍郎、中书舍人,也就是各个部长领导下的官员了。而在唐初时候以中书舍人掌草拟诏敕,称“知制诰”,但仅是个厅级干部待遇。从唐玄宗开元以后,便提高了级别,一跃成为了副部级干部待遇了,尚书省诸司郎中等官才有资格担任,称“兼知制诰”。后来又规定,凡翰林学士入院一年便可以加到此衔,以专管内制,草拟机密诏令,也就相当于中央办公厅的秘书长吧。


没有秘书长,谁来担当各项文件的处理呢?连材料都没有人收,急得中书平章陆贽不得了,一连给德宗打了两次报告,提这个他也不同意,提那个他也不批。没有办法了,只好当面去请示,德宗画了圈后批了三个字:“与韩翃。”


这下可使陆贽犯了难,因为当时还有一个叫做韩翃的大官,他就是江淮刺史韩翃。拿着任命批示,又不敢直接去询问皇帝,怎么办呢,只好把两个韩翃的名单一起进呈给德宗。这下,该德宗犯难了,其实,他也不清楚谁究竟是那首诗的作者。想半天,他灵机一动,又题了9个字:“‘春城无处不飞花’韩翃”。于是,这样韩翃一下子就成了副部级干部了。大历十才子中,官位以韩翃为最高,而他之所以能做到这样的高官,却是用一首诗换来的,不能不说是个奇闻。
历史上著名的“章台柳”典故,就出于韩翃,这是一个真实的感人故事,某家于此不吝笔墨,重新录来大家一观:

 

在一个风高气爽的清明,韩翃和几个诗友到城外踏青。桃花盛开,杨柳摇曳,风催草长,莺歌燕语,令诗人们流连忘还。巧的是,韩翃的朋友,也可以说是莫逆知已——富商李宏带着家人也来到郊外,与韩翃相遇,李宏的一位爱姬柳摇金,让这位才子一见钟情。柳摇金不仅是容貌美丽,能歌善舞,而且还有相当深厚的文学水平。自那以后,韩翃便经常借故去李家做客,每次都要与柳摇金见面,李宏当然能看懂韩翃的心思。


在李宏的撮合下,韩翃和柳摇金结成了夫妻。由于韩翃家乡远在南阳,李宏还为他们买了一家宅院。因为此宅位于章台街,韩翃给这家宅院取名为章台院。章台院里种植了不少的柳树,在柳树下,他们相互依偎,韩翃写下了一首首流传千古的诗句。


日子就这样在耳鬓厮磨中度过,直到有一天,韩翃手抚如丝的柳枝,在柳树下为柳摇金讲起他小时在柳树边玩耍的故事,讲起他的高堂老母。他想家了,想回家去探望一下。柳摇金虽然不舍,但探望母亲乃人之常情,她也不能反对。在三月的一个春日时节,柳摇金送韩翃到了十里隋堤,折了一段柳枝,对韩翃说:“君今远行,多方保重,折柳相送,勿忘陌头苦盼之人。”韩翃答道:“卿之厚意,两心铭之,且安心待我,当不负卿,匆匆小别,不消数月,便可重逢!”

 

让人不能预料的是,韩翃离开长安以后,时局乱了起来。边关节度使安禄山和史思明叛乱,唐朝的军队一触即溃,长安沦陷。唐玄宗离开了长安,到西蜀避难去了。长安城里,人心惶惶,一片大乱。兵荒马乱之际,稍有姿色的女子都被乱兵抓去充当了军妓。柳摇金穿上百姓的衣裳,在脸上涂了烟灰,在城外的法灵寺寄居了下来。


同时,远在河南的韩翃也牵挂着柳摇金。音信皆无,时局混乱,她一个弱女子,命运会怎样呢?


三年后,郭子仪带唐军收复长安,平定了安史之乱。柳摇金便回到章台院等待韩翃。


又到了早春三月时节了,章台院的柳树静静地绿了,柳枝在春风中摇曳,一如当年的景象。柳摇金默默思念着:“三年了,我心爱的人,你现在在何方呢?”她还记得临别的那个夜晚,韩翃说,思念的时候,我们就抬头看天上的牵牛织女,就会感觉我们从来不曾离开。而柳摇金看着天空,感受不到韩翃的脉脉凝望的深情,却总觉得一阵阵孤凄寒冷。


而韩翃此时也在一直挂念着柳摇金。当他被平卢节度使侯希逸聘为幕僚后,将全部薪资装在了一个锦囊里寄给柳氏,并且含泪在上边题写了一首诗:“章台柳,章台柳,往日依依今在否?纵使长条似旧垂,亦应攀折他人手。”本以为只是匆匆的小别,不曾在这思念的煎熬中已经过去了三载,这是多么痛苦的折磨啊,留给心上人的,只有诗与泪了。

 

柳摇金捧着袋子呜呜咽咽地哭起来,她数年的等候,在那一刻都尽数得到了补偿。原来他一直就没忘记过自己啊!她怀着满腹辛酸,泪落红笺当场应答一首:“杨柳枝,芳菲节,苦恨年年赠离别,一叶随风忽报秋,纵使君来岂堪折。”写完交给来人,托他转交给韩翃。


韩翃回来了,他回到了长安,他迫不及待地来到章台院,但已经是人去楼空。“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看到依旧青青的柳树,韩翃心中万分焦急,托人打听柳摇金的下落。可一直没有下落。柳摇金去哪了呢?


原来,在本次平叛中有位回纥将军,叫做沙叱利,屡立战功,深得肃宗李亨喜爱。于是,这沙叱利便得意忘形,居功自傲,趾高气扬。他听说了柳摇金的声名,竟派兵将到章台院,强行抢走了柳摇金。那沙叱利刚毅粗犷,并不懂得怜香惜玉。柳摇金落入他的手里哪有半点幸福可言,只好把对韩翃的思念藏在心底。


就这样,韩翃到处寻找着柳摇金。有一天,他偶然在龙首冈看见一个仆役用杂色牛驾着一辆带帷幕的车,车后还跟着两个女仆。韩翊便与车并行,忽然车中有人问:“莫不是韩公子吗?我是柳氏啊。”就让女仆偷偷告诉韩翊,自己已被沙吒利占有,碍于同车的人,不便交谈,请求韩翊明天早晨一定要在道政里门等着。第二天,韩翊早早就去了,见面后,柳摇金拿出一个用薄薄的绸子系着的玉盒,玉盒中装着香膏,她从车中交给韩翊,说:“该永别了,愿你留下它做个纪念吧。”说完,掉转车头挥手告别,她的衣袖轻轻地飘动着,一缕幽香随着辚辚车行之声渐行渐远。韩翊目送着香车远去,心中茫然一片,仿佛世界上的一切都在飞扬的尘土中消失了。

 

韩翊实在承受不了这种深深的离情。当时,正赶上淄青的各位将领要在酒楼上聚会取乐,派人请韩翊,韩翊勉强答应了,然而他在酒宴上神色颓丧,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哽咽。同桌有个叫做许俊的虞侯,一直追问到底是什么回事,韩翊迫不得已,就把情况全部告诉了他。许俊拍案而起,言道:“公子休怕,你只要写上只言片字,某家马上与你把柳氏弄回。”


接过韩翊便笺,许俊宝剑悬腰,策马而去,片刻飞奔到沙吒利的住宅。那沙吒利刚好出门不久,他勒缰闯入二门,大喝道:“将军坠马,命在旦夕,派我来接柳氏。”柳摇金看到韩翊的信什么都明白了,微微点了点头,许俊一挟她便跨上了鞍马,一路飞腾而去,片刻便回到了酒楼。他下马扶下柳摇金,大笑着说:“我幸而未辱使命。”四座惊叹不已。柳摇金与韩翊相拥而泣,大家均是嘘唏不已。


那沙吒利本是皇帝的宠将,知道了此事怎肯罢休,扬言刀上见血也要抢回柳摇金。亏的那侯希逸出面向皇帝陈述实情,最后由皇帝出面公断,把柳氏判给韩翃,赐给沙吒利二百万钱,不得再生是非。沙吒利只好诺诺而退。


后来,韩翃与柳摇金相亲相爱,幸福地度过了一生,有一首诗可以证明:

 

“众草穿沙芳色齐,踏莎行草过春溪。闲云相引上山去,人到山头云却低。”这首诗,是他与柳摇金相携春天踏青时所作,可见其生活的甜蜜。“踏莎“也就是踏青的意思,而“莎”是多年生的一种杂草,也叫香附子。看来古代不用花很多钱到南方去买草坪,踏踏野草就高兴的了不得。顺便介绍一下,在这里“莎”字读suō,因为这个字古代只有一个读音,与“蓑”同音。


闲话少提,言归正传,列位看官,只因那才子韩翊的这首诗,又引出了一个有趣的传说。一个十分经典的人物,这个人物大家都知道。谁呢?北宋的寇准寇莱公。


八十年代初,刘兰芳的评书《杨家将》风靡了大江南北。对很多人来说,通过听评书,不仅深刻地理解了杨家英烈精忠保国的赤胆忠心,也了解到了许多有声有色的历史故事。其中就包括寇准的故事。很有意思的一个问题是,评书把寇准称为“寇老西儿”,现代人把山西人戏称为“老西儿”,而且,刘兰芳还总是绘声绘色地用山西口音模拟寇准说话。其实,这是个天大的谬误。


下面先简要说说寇准的故事。《宋史》《列传第四十》记载:“寇准,字平仲,华州下邽人也。”华州、今陕西渭南。寇准出身于书香门第,十九岁时中举要考进士,当时的皇帝是那个从哥哥手中巧得天下的宋太宗赵光义。赵光义选进士的特点是倾向年长的,所以有人就向寇准建议把年龄往上改一改,以期得中。寇准答曰:“准方进取,可欺君邪?”可见他从仕起始,就奠定了诚实的基础。《宋史》多次提及寇准的正直,如“帝久欲相准,患其刚直难独任”;“准为相,守正嫉恶,小人日思所以倾之”。寇准死后,皇帝宋仁宗“赐谥曰忠愍”,可见寇准的为官之道和为人之本。寇准以他的才干,很快地得到了太宗的赏识,但他却不是一味地去迎合附势。《宋史》记载:“尝奏事殿中,语不合,帝怒起,准辄引帝衣,令帝复坐,事决乃退”。想一想,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竟敢在皇帝发怒离开的时候,拉着皇帝的龙袍,让他重新坐下,一直到问题解决。这可是冒着杀头的危险啊。就是今天在公司企业里,有几个敢在老板盛怒时据理力争,直到老板让步为止呢?这还根本不牵扯到脑袋搬家的问题。所以,宋太宗深有感触地把寇准和唐太宗时著名的“诤臣”魏征相比,他说“朕得寇准,犹文皇之得魏征也。”唐以后为臣的,能被皇帝看作魏征,应该是最高的赞赏了。

 

寇准正直,处事就难免失于耿直。在庙堂之上,当着皇帝的面,和同僚争吵,尤如水火,连皇帝都无法制止。争对了,皇帝高兴,嘉奖升迁;争错了,皇帝恼火,撤职远谪。一次,为天下大旱,太宗召众相讨论。大家都在以天数为借口打皇帝的马虎眼,唯独寇准讲是天人感应,“大旱之证,盖刑有所不平也。”把天灾与官宦的执法犯法和营私舞弊连到一起。太宗细问证据,寇准说,祖吉、王淮两人都因受贿犯法,祖吉得到的赃款少,却被杀了;王淮因为是副宰相王沔的弟弟,获赃上千万,只受了杖刑,却官复原职,这难道公平吗?太宗责问王沔,王沔不敢再瞒,低头认罪。寇准因此得到了太宗的褒奖,并升为左谏议大夫、枢密院副使。这一次,王沔受贬,寇准升迁。但并不是次次如此,证据对自己不利的时候,争吵只会带来负面作用。一天,寇准和温仲舒骑马并行。有个疯子拦住寇准的马,向寇准山呼万岁。寇准的政敌枢密院知院张逊得知后,派人向皇帝密告,说寇准有异心。寇准用温仲舒为证人,为自己辩护。他和张逊在太宗面前激烈争吵,相互揭短,使得太宗龙颜大怒。当下撤了张逊的职,也把寇准贬到青州当知州。


这是寇准在仕途上的第一次失利。当时,他才31岁。太宗深知寇准的才干和秉性,把他外放的目的,只是想让他收敛一点,老道一些。寇准走后,皇帝经常念及他,也为寇准不在身边而闷闷不乐。想寇准时,就问左右的侍从,“不知寇准在青州过得怎样?”答曰:“准得善藩,当不苦也”。看来这帮皇帝周围的宦官们也不喜欢寇准,要不然,为什么当皇帝再问寇准情况时,他们猜透了太宗想重新起用寇准的心思,落井下石地挑拨道,“您老人家对寇准这么怀念,终日不忘;可他寇准在青州整日饮酒作乐,什么时候还想念您呢?”


一年后,太宗下决心重召寇准回京。当时,太宗正害着严重的脚病,行走自然不便。见到寇准后,太宗首先让寇准看自己的足疾,然后不无责备地问,“你怎么来得这么迟呢?”有意显示和寇准的亲昵情感。寇准却表现出一贯耿直的性格,没说一句奉承讨好的话,也没表示“永不翻案”,痛改前非,而是不冷不热地说“臣非召不得至京师”,差点儿没把皇帝噎死,整个一个死不改悔!

 

随着年事日益增高,太宗心头最大的隐忧是谁来继承他的皇位。作为大宋的第二代核心,他对权力交接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首先,他的哥哥,开国的第一代,太祖皇帝赵匡胤就是在一场政变闹剧中黄袍加身,从幼儿寡母的手中夺得天下的;而他正是全部过程的策划人和参与人。然后,到老哥将要退出历史舞台的关键时刻,又是他以遵照皇太后懿旨的理由,硬是把传统的传位于子的传统变成了传位于弟的事实,流下了千古也无法说清楚的灯斧之谜。现在,他也老了,他要自己死前,把这个继承人的事办好,让抢班夺权的历史,从他开始,也随他而终。


太宗相信寇准的忠诚,直截了当地问:“据你看,我的几个儿子,谁可承继大统?”刚见面,就问这么敏感的问题,而且是当着那些对寇准没有好感的侍从宦官的面,寇准当然不想直接回答。他向太宗提出,选皇储时应避免向三种人咨询,一是女人,也就是皇帝的后妃;二是中官,也就是宦官;三是近臣,“因为陛下是在为全天下选储君啊”。言外之意是所提到的这三种人只知道狭隘的小集团利益。寇准这段充满政治睿智的话,虽然没有正面回答太宗的问题,却含有极为深刻的道理,也是对以往历史的总结。《宋史》对寇准的这个总结评价很高。说寇“准于太宗朝论建太子,谓神器不可谋及妇人、谋及中官、谋及近臣。此三言者,可为万世龟鉴。”


太宗低头沉思良久。然后让身边的所有的人都退下,只剩他和寇准。这次皇帝是动真格的了。“你看襄王可以吗?”太宗问。寇准说,“陛下选择的是可以副天下望者,知子莫如父。圣上既然认可,就应该立即做出决定。”太宗见寇准真心地支持他的选择,立即让襄王做开封尹,改封寿王,立为皇太子。所以,太宗召回寇准的目的,就是为了解决立皇太子这件大事,为权力的移交做准备,足见太宗对寇准的信任。但皇帝就是皇帝,生怕自己的威望和权力被别人夺走,哪怕就是太子。一次太子祭祀完太庙回来,人们争相观瞻,赞不绝口,“真是个少年天子”!话传到太宗那里,太宗不高兴,问寇准,“人心都归顺到太子了,把我往哪摆呢?”古往今来,为权力和威望之争,毁灭了多少本应是平和的权力交接,使民众多次陷于战乱的水火之中!太多的大臣,为了自己的私利,依附于争斗中的一派,浑水摸鱼,全不把国家人民的利益放在心上。而寇准只用了六个字,掷地有声地回答了太宗的疑虑:“此社稷之福也。”

 

宁折不弯,有什么就说什么,是寇准一生的弊病,他吃亏就吃在了这上面,再次任相后,他依旧是说话耿直,不拘小节,说话刻薄不饶人,无意中得罪了很多同僚。某次宴会上,大臣丁谓见汤水弄脏了他的胡须,就帮他擦干净。寇准却不领情,还公然嘲笑道:“你这参政也是国家大臣,竟为长官溜须,哼哼!”搞得丁谓一时下不了台,从此结下梁子,寇准后半生为他所害。这也是“溜须”的来历。


另一个著名的武将曹利用也被他逼成了敌人。因曹利用在“澶渊之盟”中立过功,受到真宗赵恒的重用,进入枢密院作了寇准的副手,但寇准老是嫌弃他文化不高,只要曹利用对政事提出不同意见,就会遭到寇准当众大声喝斥:“一介武夫,懂什么国家大事?”寇准喜欢饮酒作乐,也经常强迫同事与他同醉,曹利用不肯多喝酒。寇准大怒,骂骂咧咧道:“不过一介武夫,敢尔耶?”曹利用也是性子刚烈之人,再也受不得这等鸟气,厉声回驳:“皇上安排我在枢密院,相公却诬蔑为一介武夫。好,明日一早,我跟相公在皇上面前辩个明白!”两人闹得极僵。


宋真宗赵恒晚年多病,无暇来调停这种“办公室矛盾”,而太子赵祯年幼,朝中大事,均由皇后刘娥主持。寇准当年就反对立卖唱出身的刘娥为皇后,现在,能有他好果子吃吗,皇后与丁谓联合,栽他个“企图搞太子监国”的罪名,罢了寇准相位,然后提拔丁谓为相。丁谓就联合曹利用,借着周怀政事败被诛之事,打着刘娥的名号,把寇准一贬再贬,恨不得把他往死里整。


然而,寇准并没有体会到是自己言行不检惹的祸。他在贬谪道州司马、再贬雷州司户参军时,悲愤难抑,百姓围观送行,马亦复踟蹰不行。寇准狠狠地挥鞭打马,喝道:“皇令在此,我都不敢逗留,你还敢不走?”马于是跑起来。寇准流着泪,对送行的同事道:“你们有机会问问丁谓,我到底负了他什么事,他竟恨不得整死我!”后来,丁谓也被贬谪到海南,经过道州时,有人谈起寇准的话。丁谓还愣了愣,叹道:“对他不满的人太多了,岂独我一人!”


寇准对自己晚年的不幸遭遇,显然是愤愤不平的,他曾在某寺庙前插下几支竹笋,发誓道:“我寇准一生,如有负朝廷,此竹必不生;若不负国家,此枯竹当再生。”后来,枯竹茂盛生长,让他得到些许安慰。

 

这些都是寇准的正直为事的真实写照。但生活里的寇准不仅是一位功勋彪炳的政治家,而且在诗歌创作上也取得了一定的成就。据史书记载,他从小就有做诗的天分。寇准小时候,有一次,其父大宴宾客,饮酒正酣,客人请小寇准以附近华山为题,作《咏华山》诗,寇准在客人面前踱步思索,一步、二步,到第三步便随口吟出一首五言绝句:“只应天山有,更无山与齐。举头红日迈,回首白云低。”比世人皆知的曹植七步成诗还要快出许多,真是才思敏捷,出口成章。他是宋初“晚唐体”诗人的代表,艺术上主学“晚唐”,长于五律,苦吟琢句,诗境狭窄。但他的诗风对“晚唐体”也有所突破。他的诗歌既有晚唐风致,又深受盛、中唐诗人的影响,是宋初“晚唐体”诗人中身份特殊、风格较为独特的一位。他的诗歌创作成就虽然无法与其他宋诗大家相颉颃,但在诗歌史上也占有一席之地。


“晚唐体”诗人多为僧、隐之士,借诗歌发穷苦之音。寇准被列为“晚唐体”代表,并视为其盟主,表面看来这与他所处的显赫政治地位不相协调,其实质,寇准及其所代表的“晚唐体”出现在宋初,一方面与宋初的政治文化氛围以及晚唐五代以来延续的审美心理的积淀有着很大的关系;另一方面,他虽官至卿相,但在仕途上几起几落,屡经波折,在一次又一次的得意与失意、希望与失望的反复中,寇准的心态渐渐趋于淡泊,与“晚唐体”中的僧隐之士心态颇有相通之处。


寇准与同时代的“晚唐体”诗人如潘阆、魏野、林逋、九僧多有交往唱酬,从而深受晚唐诗风影响。寇准在青年时曾做诗示潘阆指正。他与隐士魏野交往尤为密切。景德三年(1006),寇准罢相,贬知陕州,与魏野来往甚多,曾题《赠魏野处士》和《赠隐士二首》赠予魏野。魏野回赠《和呈寇相公见赠》、《上知府寇相公》和《谢呈寇相公召宴》等。他与“九僧”也在一起交游唱和,《湘山野录》卷中记载了一则关于寇准与惠崇一起唱和“探阄分题”的趣事。诗人之间的诗歌唱和不仅是一种社会交际和情感交流的工具,也有在相互酬唱中切磋诗艺、相互影响的重要一面。由于寇准位高身重,他被视为宋初“晚唐体”诗人的盟主,曾有不少文集诗集传世,《寇莱公集》七卷、《两宋名贤小集》、《寇忠愍公诗集三卷》等都是他的代表作。


那么,寇准与“踏莎行”究竟有何关系呢?


寇准在第二次被罢官,先被贬成道州司马,替长史管理一些府衙的事务,其实是个闲职,后来又被贬为雷州司户参军。这是个什么职务呢?宋朝各州设司户参军,掌握户籍、赋税、仓库交纳等事,整个一个差役的活儿啊。想他从一个决策国家大事的宰相被贬成这样一个小卒,心情能舒畅吗?所以他意志消沉,整天沉迷于诗词歌舞酒色之中,还迷上了一种叫做“柘枝舞”的交谊舞。这个舞种起于西域,流行于唐朝。跳舞的时候用鼓伴奏,到了宋代的时候,舞风有了一定的变化,就是跳舞的人数增多,有说是二十四人的,有说是四十人的。反正这是一种群舞,气势非凡,场面宏大,且舞曲热烈急速。我想,可能与我们现在舞厅剧烈扭动的摇摆舞一样吧!

 

那是初春后的一天上午,寇准携了他最喜欢的小妾茜桃去踏春,来到了一个青萍草地,看到了很多人在跳这个“柘枝舞”,寇准痴迷啊,一时技痒,也就拉着茜桃上去跳了。寇准当时被称作“拓枝癫”,这个名头可不是空来的,他有自己的绝技,可以挺着自己的大肚皮,一口气飞快地转它个百八十圈,这可是一般人做不来得。跳着跳着,他突然听到了一种异样的声音。


在咚,咚,咚咚咚的鼓声里,那渗进来的声音一声赶过一声。突然如风过林稍,哦,原来是一阵清脆悦耳的响铃。再一找,是位姑娘手腕上配戴的金铃在摇晃,她人也如一阵风样地旋转着。婀娜俏丽的容颜配上艳丽的长裙,小巧的锦靴,珠链玲珑,舞袖飘举,随着伴奏的乐声和鼓声,她时而轻盈柔软,时而刚健明快。舞到急处,如一团飘扬的飞雪,眼前仿佛有无数的人影在舞动,彩云一般的罗衫如花瓣儿片片绽放;舒缓处,她眼波流转,曼妙含情。突然,一阵紧过一阵的鼓声又起,她如一枝越转越快的牡丹花,飘到寇大人的面前来与他对舞,鼓声骤停,满堂喝彩,把个寇准高兴地魂魄飘然。


止舞后,有规矩是要向舞魁犒赏的,就与民国期间向你喜爱的人上“花红”一样,是有钱的人自愿掏腰包奖励给歌女的。寇准一时高兴,就上了一匹绢的钱,当时市价是850文。茜桃看到了,非常不高兴,转身走了。

 

那寇准虽然在朝脾气暴烈,可在小妾面前特温顺,赶紧上去追,等到了前面溪边,自然是赔罪不迭,那茜桃出身贫苦,怎能容他如此浪费啊,即写诗劝他:“一曲清歌一束绫,美人犹自意嫌轻,不知织女寒窗下,几度抛梭织得成!”在宋代,“一束绫”那可是一个不菲的数目啊,舞女们扭扭屁股扭扭腰就可以轻松得到,殊不知织女寒窗织布多辛苦!寇准也有自己的解释,马上回诗道:“将相功名终若何,不堪急景似奔棱,人间万事何须问,且向樽前听艳歌!”寇准的注解是,仕途不顺,心情压抑,只好在声色酒舞中麻醉自己。这就是寇准当时的心情。


由于二人口角,寇准心情更加不快,他想:“踏青本是取乐来了,怎么如此不快呢?”顿时灵感摇曳,想作一首曲子来发泄一下,这时,他突然想起了已往经常背诵的韩翃那首“踏春诗”了,尤其是“踏莎行草过春溪”这句,是他异常的喜爱,也罢,就以“踏莎行”为名吧,于是,他马上作词一首,自己用中吕调演唱了起来:


“春色将阑,莺声渐老,红英落尽春梅小。画堂人静雨蒙蒙,屏山半掩余香袅。密约沉沉,离情杳杳,菱花尘满慵将照。倚楼无语欲销魂,长空黯淡连芳草。”


此时的寇准满腹柔肠,情绪婉转,一副女子口吻,跟那个澶渊决策的寇准委实判若两人,五代十国以来的花间词人们此时已经退出了历史舞台,而开宋词新一代风气的晏殊、欧阳修、张先、柳永还要晚一二十年才会出生。寂寞的文坛上,寇准、王禹偁等人,提笔填词依然笼罩在浓重的花间尊前的气息中。从寇准自己填词赋曲的创作来看,他的音乐修养真的相当高超,这跟他喜跳拓枝舞是一致的。虽然自古惜春伤春之作汗牛充栋,但这首《踏莎行》依然算得上出色,失意与怀君之情借女子口吻道出,虽无新意,但长空暗淡、芳草渐远的意境悠远高致……


就这样,便有了《踏莎行》的词牌,自寇准后,用这一词牌填词的作品,多是延用含思凄惋、沉郁多情这一路数。


提起《踏莎行》,就不得不提北宋著名词人贺铸。贺铸字方回,是宋太祖贺皇后之族孙,自称远祖为贺知章后裔,长身耸目,面目铁青,人称贺鬼头。他不附权贵,喜论天下事,能诗文,尤长于词。其词内容、风格较为丰富多样,兼有豪放、婉约二派之长,长于锤炼语言并善融化前人成句。用韵特严,富有节奏感和音乐美。部分描绘春花秋月之作,意境高旷,语言浓丽哀婉,近秦观、晏几道;其爱国忧时之作,悲壮激昂,又近苏轼。南宋爱国词人辛弃疾等对其词均有续作,足见其影响。

 

《踏莎行》的别名《芳心苦》即来自他的同调词作,是咏荷花的佳作,幽洁深婉,意韵深远,其词如下:


“杨柳回塘,鸳鸯别浦,绿萍涨断莲舟路。断无蜂蝶慕幽香,红衣脱尽芳心苦。返照回潮,行云带雨。依依似与骚人语:当年不肯嫁东风,无端却被秋风误。”


这首咏物词将荷花比喻成一位身世飘零的女子,用来寄寓仕人怀才不遇、辗转尘世之慨。在这里,作者将荷花、女子与自身的境遇完美地结合在一起,三种意象的重组里完成了荷花形象的塑造,似三维立体呈影,把荷花的精神气质一下升华起来。而叹婉,钦歆,仰慕……等等感情交织一起,让这首词呈现出多情感多元的态势,耐得住反复咀嚼。

分享到:
收藏 分享 邀请
欢迎关注
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