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赵文化网 网站首页 燕赵文学 查看内容

若愚:不尽天雨纷纷下

2018-10-24 16:20| 发布者: 燕赵文化网|

摘要: 题记:祖宗们有训者,狎暱恶少,久必受其累。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多少年来,有几个孙子铭记于心?可见,衷言逆耳,良药苦口,都做了耳旁风!又曰,分金恨不得玉,作相怨不封侯。鱼鸟得势,而忘乎于水风。草虫成 ...

不尽天雨纷纷下


(此文为国人中惰性和贪欲挽歌)


文/若愚

 

题记:祖宗们有训者,狎暱恶少,久必受其累。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多少年来,有几个孙子铭记于心?可见,衷言逆耳,良药苦口,都做了耳旁风!又曰,分金恨不得玉,作相怨不封侯。鱼鸟得势,而忘乎于水风。草虫成蝉,恩于雨露,也是雨洒枝头蝉不觉。说尽人生百态!

 

作者简介:

 

燕赵文化名家之:现实派作家若愚

 

若愚(Bian Shangzhi),河北省文化名人公益联盟副主席,兼河北蔚县联盟主席,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河北省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蔚县武术协会顾问,现实派作家。著有倡廉长篇《师爷入仕》、民俗长篇《窗花艺人王老赏》、历史纪实文学《老兵问史》,多篇诗词、札记、随笔、游记。写意写实,寓意深刻,求真求实,反映社会不同层面人物事件。并着重于地域性历史文化研究,特别是对蔚县历史研究造诣颇深。并撰写各类案件解剖文章和反映当地历史文化的文章。

 

章节链接:

 

若愚:不尽天雨纷纷下(第二章)

若愚:不尽天雨纷纷下(第三章)

若愚:不尽天雨纷纷下(第四章)

若愚:不尽天雨纷纷下(第五章)

若愚:不尽天雨纷纷下(第六章)

若愚:不尽天雨纷纷下(第七章)

若愚:不尽天雨纷纷下(第八章)

 

第一章  说家史煮粥盼天雨  受熬煎六指斗苍蝇

  
话说老州城丰腴村有一贶姓懒汉,名云孙。生于上世纪五十年代,长得膘肥肉厚,偏襟袄、大裆裤,老冒儿模样。因右手多长一个指头,乡民们叫他六指。国典中称“骈母枝指”,是并列的意思。说他跟他爹是一丘之貉。原来他爹右手上也长一六指。原本这六指是不遗传的,不知为何父子俩都在娘胎里多长一个手指头,且多余的指头软叽叽没有一点力气,是实实在在的多余之物。加上父子俩生性懒惰,害上这六指的累赘,索性什么活儿都不干了。村民们谓之大、小六指。其实,勤懒之间,非六指之故,原是本性锁定。


村里有一破庙,面对一水塘,两侧各有长廊,妇人们常拿了破衣烂衫、私物到塘里浣洗,也是村中一景。酷夏衣服单薄,父子俩就在廊边偷窥女人们的妖娆。女人们屁股大,看到劲头时,竟然站起来大呼小叫。就有骚妇使劲在石板上揉搓衣裳,腚沟子月经纸也是反力使然,就从沟子里退出来。惹得大、小六指骚性暗发,捻裤头子耍那活物儿。冬天东墙根挪到西墙跟,西墙根挪到东墙根,专撵阳婆婆的暖和。集体时大锅饭里搅和,吃饱混天黑,单干后几亩承包地草长得比人还高,连口粮也打不够。村里一帮赖皮也跟着瞎起混。


不久,大六指随老婆去了,独留小六指一人,也就没有大小六指之分。小六指独成村里一块活宝。六指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略有小钱,游荡在外,吃喝嫖赌,无所不能,只是没有坑蒙拐骗,村民们谓之懒汉。六指偶尔回家,锅清灶冷,兀自一人,就土炕上破被里一钻,三五天也不起来。饥渴不知,饱暖不觉。也不谋业,也不劳动。常仰天长叹:俺那老祖宗啊,何时下几天连阴雨,也湿湿俺这地皮,给俺掉天大一个馅饼,俺就吃喝不愁了。雨水润得了庄稼,就润不得俺的喉咙?走路时,踢那泥土,专挑没人处行走,心想哪天捡他个百八十万人民币,好了却后半辈子。这并非痴心妄想,或可哪天变成现实,也是天知道。


国人们提起祖宗八辈也是了得。贶家当年也是显赫人家,诳说是祖上随朱重八从老槐树下打拼到丰腴村,只凭一页黄纸,就当了军户。朝廷免粮免赋,裤腰里藏着几两安家银子,置房买地,槽头拴了高头马,家里娶了娇娇妻,衙门里穿上“紫紫”衣,跟州老爷平起平坐。置粮栈,开缸房,垄断一方,置下万千家业。俗话说,富门出膗子,祖宗有钱,孙子无能,也是世道中常见。贶氏祖宗也怕后辈子孙不屑,败家舍业,过不得光景,就把几千银子早早藏在八个老腌菜缸里,又把一堆破瓶烂罐扔在厢房柴火堆里,以掩人耳目。


果不出祖宗所料,贶家三代后孙子们个个纨绔,仗着祖宗有钱,三妻四妾,左搂右抱,驾鹰遛鸟,嫖娼宿妓,恶贯乡里。末了落得偷鸡摸狗,踹寡妇门,挖光棍坟,真个把万贯家业败得一干二净。故人皆远远遁去,不与之来往,门前一个家雀也不飞来。贶氏一族,七分八散,落荒而去。独留长门长孙蜗居老宅。轮到六指爷爷辈上,家里值钱物件都卖得差不多,也不把柴火房里瓶瓶罐罐当个东西,惹得古董贩子们日日在门口转悠。老祖宗们也是瞎操心,孙子们没钱花,就陆续卖掉几处老屋和多少地产,最后把八大缸老腌菜连银子一块也卖了,没曾想老腌菜缸里藏着宝贝!


到六指手里,只落得祖宗一处透风漏雨两进院落的老宅子和厢房里一堆不起眼的破瓶烂罐。六指住在前院,自认命穷,也道不得祖宗们究竟都是些什么东西,干脆躺倒不干,加上拇指边上六指的累赘,出门常被人耻笑,就把六指窝在袖筒,专在水塘边看女人、晒阳婆婆了。也是天不绝贶家之后,四十八岁那年,水塘边一个骚妇瘟死了男人,村里好事者撮合,六指就娶了骚妇。寡妇没生尽,数年后糊里糊涂生下一子,瞎子算定是贶氏血脉,好歹取名贶耳孙。家里添丁入口,穷汉子养不了家,庆好那女人专会撩拨男人,赚一点小钱,清汤淡水,保暖不均,凑乎着每一天。也是女人命贱,不久得暴病死了,家里断了进项,那日子就回到原点。贶耳孙刚满七岁,已谙人事,村里普及义务教育,寄宿于镇里新学。贶耳孙色厉内荏,与众不同。


深秋季节,天气阴霾。一日,六指一人寒谷虫子般待在家里,心里恓惶,仰残垣断壁,望满院蓬蒿,也是“梦”里那句话,当年笏满床,今日衰草枯杨。不觉老泪横流,长叹一声,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六指怀旧,老柜中拿出一个田黄扳指,也是土财主,多的是房产土地,少的是珍奇异宝。据说是清初康熙爷赏赐老州城一个朝官的,不知祖宗们凭啥手段弄到自己家里。好在前辈们把它视为珍宝,压了箱底,才传到六指手里。六指抚摸一顿,念着祖宗好处,舍不得卖掉,连连叹息,却不知那田黄扳指早被人惦记着。


六指老柜里藏了扳指,肚里咕叽咕噜叫唤,瓮底搜几粒陈米旧豆,破灶台上生火,烟呛得干咳几声,老寒腿窝得也疼,煮一锅澄汤稀粥,黑釉破豁大碗而盛,取两根污垢粗筷,挑几口稀粥,菜缸里捞一块粪蛋般咸菜,也是骚妇留下的,多少年污垢盐水泡着的老腌菜疙瘩,喰噎不下,恨天短夜长,就把粥碗推一边,欲要喝碗凉水,水缸里孑孓浮游一层。随把懒汉绝活拿出来,吟打油诗一首:数米煮来粥一碗,端碗照见六指脸,不知子牙今何在?独留云孙渭水边。吟罢诗句,拉破被子就睡。也是祖上“阴德”未散,六指念过两天私塾改就的学堂。


翌日。日高三竿起来,卷了破被置于炕角。祖屋数百年熏陶,墙壁黝黑,蛛网零落。看着深秋晨阳,心情郁闷。人多有悲秋之感,六指也不例外,看着家徒四壁的老屋,一副老画还在,是一副宋代画匠马远独钓寒江图之赝品。被秋日的晨阳掩映,似有祖宗们的影子照在墙上,见墙根几只耗子抱爪瞪眼,举头相望,心情越发凄惨。恍惚间看见破桌上隔夜之粥,凝成粉饦一块,秋阳把突兀的红豆照得水晶一般,闪闪发光。少米的稀粥熬不得长夜,六指年老,肚里咕噜,顾不得锅灶里重新热热,拿筷头子就挑。


忽见一个破洞隐于粥面,边沿圆凸,以为蚁穴。六指好奇,筷子未动,飞出几只苍蝇。原来深秋天气见凉,稀粥余温尚存,苍蝇们喜欢热闹环境,也为了觅食,就从破窗户的缝隙里闻风而来。粥窟窿里温暖如春,凭着感官,成群搭伙扒在碗边,不怕死的苍蝇们“扑汤蹈火”粘死在“热粥”里,只留下几只颇有心计的苍蝇乍着翅儿观望一阵儿,嗡嗡着见稀粥渐渐变凉,就重整队伍结伙搭伴前来糟践六指喰噎不下的隔夜稀粥。粥面咬不动,就软处打一个洞儿,吸食里面半温半凉的稀粥,出来入去就把洞口弄突兀了。苍蝇必定是苍蝇,它们与人争食,却不知落入死亡禁地。这是苍蝇们的勇敢和无知之处。


六指看着粥面深深的洞穴,既生气又好奇。骂一句虫豸们还来与俺老汉争食?粗筷子一挥,苍蝇们闻风而逃,几只腿慢的蝇子被戳死。六指饥不可待,正要下筷子挑那粘粥入口,却见一公一母两只苍蝇叠摞在一起,不慌不忙正在交配,急切中四只翅膀忽扇着,发出吱吱的响声,与几片风动的破窗户纸打着节拍。六指挑那粥洞,两只雌雄苍蝇合力跳过洞口,忽闪着翅膀,协调而坦然。六指挑那碗边残粥,两只苍蝇抱团躲进洞中,吱吱的声音越发显得真切。稍微停歇,间而复出。把原本圆凸的“洞口”弄得参差不齐。


六指见景生情,大发感慨,原来这苍蝇为赢得交配权和占有一席之地也是不顾生死的!六指心里既气恼又好笑。索性也不吃这隔夜的稀粥了。像看微型舞台上一场“关公战秦琼”的大戏一样,禁不住拍手叫起好来。看了一会,身子乏困,就把黑釉大碗推在一边,任凭苍蝇们打拼去吧!粥碗里的“叱咤风云”让六指忘记了长夜熬煎的饥饿。霎时,“风平浪静”,苍蝇们都歇息去了。不大一会,窗外又一批苍蝇们闻风嗡嗡赶来,参加了抢夺“美味佳肴”之大战,光滑的粥面一时又扒满了苍蝇。有的飞出,有的飞进,往来穿梭,好不热闹。只有两只正在交配的苍蝇“胜似闲庭信步”,旁若无人。数只垂死的蚊子也来凑热闹,旋于其上,忽而其下。好在六指无人为伴,看见苍蝇们如此这般,心存怜悯,并没有戳死它们。若是换了人家,必死无疑。


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尺茅。六指望着窗外,想着未来的日子,苍苍老矣,就凭咱这身子骨?没有多少时日了。六指落泪哀叹着。怕哪天不饿死在凄惨冰冷的祖传老屋里?可贶耳孙正在成长时期,待云孙俺百年之后,可是咋好?其实,六指没病,是懒人那种心里空旷空虚而自悲自凄的老毛病有感而发。按照国人的算法,六指确是近古稀之人,而年幼的贶耳孙又是一个轮回的八辈祖宗的下一个鼻祖。此“鼻祖”不比彼“鼻祖”,没有“黄页”,也没有“军功”,就吃不得祖宗饭。今天是孙子,明天就是祖宗,今天是祖宗,原也是别人的孙子。子子孙孙也没个穷尽。六指真不知道是当爷爷好,还是当孙子好!只想把儿子当祖宗待,可实在没那能耐。


忧虑之间,院里窸窸窣窣下起秋雨来,满院的蓬蒿早被严霜打蔫了头颅,现今被秋雨一淋,更没了夏日的“风采”。思忖之中,看看屋顶上沤椽中的缝隙。忽听“呱嗒”一声,不知什么东西扣在上面,秋雨一下子就被挡住,地下湿淋淋一片滴水冒泡的水坑瞬间变得平静,跟破桌上粥碗上的平面并无两样,好在没有苍蝇们成群结队的袭扰,几个蚊子蔫不拉几半死不活趴在老画儿上。六指不知什么东西盖住了漏洞,不由颤巍巍拄着拐杖下地,仰头看那漏雨之处,只见一片红瓦似的东西盖住上面。六指“噢”了一声,拍拍脑门。


记得贶耳孙偶然回来取学费,六指问,咋又要学费?贶耳孙也不言声,也不回答。为防漏雨,登房顶盖了一片油布,被阳婆婆照得通透,可几次被夏雨冲跑了,不知咋的又被秋雨冲回来了?六指胡思乱想,也闹毬不机敏。忽而又想,或是老天爷看俺可怜,用红日头盖住挡雨也未可知,或许屋里闹鬼也是天知道,或许天上掉个馅饼才好哩!管毬他哩,睡吧!疑惑之间,月已西沉。自叹一声,没娘的孩子天照料,一只羊一棵草,到了天黑都吃饱!

分享到:
收藏 分享 邀请

相关阅读

欢迎关注
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