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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云涛:颖川先生

2017-4-8 12:00| 发布者: 燕赵文化网|

摘要: 涿州建设路一所旧式平房里,住着颖川先生。四间红砖北房,靠东边那间,是先生书房兼卧室。如果不是院门口挂着信箱,谁都以为是一处普通民居。小小院子,被先生和师母绿化得满满当当,只留下一人行走的小路。石榴、柿 ...
颖川先生

■ 刘云涛

(一)

  涿州建设路一所旧式平房里,住着颖川先生。四间红砖北房,靠东边那间,是先生书房兼卧室。如果不是院门口挂着信箱,谁都以为是一处普通民居。小小院子,被先生和师母绿化得满满当当,只留下一人行走的小路。石榴、柿子、樱桃、无花果,丝瓜、韭菜、辣椒、西红柿,以及迎春、玉簪、茑萝等花卉,轮番充当主角儿,在这生机盎然的舞台上争奇斗艳。

  二十几平米的燕斋,被旧式的书橱书架沿墙摆满,中间还有以小书架和书刊组成的“过道墙”。西侧一张书桌,东侧一张双人床。纸糊的顶棚,早已破旧,留下漏雨的斑驳痕迹。如此顶棚,已属历史文物。

  或许因了室内书刊、杂物太多,搬动不方便,墙壁长时间没有粉刷,呈土黄色。蚊子一旦飞入室内,靠着迷彩服似的墙皮,想消灭之,要下大气力。我甚至想,炎热的夜晚,被蚊虫叮醒,两位老人赤膊捕蚊的情景。今年虽装上空调,因师母患风湿病,也轻易不开。墙壁三面悬挂着名人字画;其中,歌词泰斗乔羽先生书之“于飞”的条幅,尤其引人注目。

  房间面积不大,更谈不上装修;但给人的感觉,却弥漫着一股书卷气。先生的许多著作,都是在紧靠书橱的这张小桌上完成的。从先生与冰心老人的照片中,也可以看到冰心老人书斋内也是这样一张书桌。两张书桌,有着惊人的相似。这跟那些装作有文化,书房里布满成套的红木家具,以及文房四宝、古玩瓷器而胸无点墨者相比,有多大反差呀!

(二)

  颖川先生跟我说过,文学艺术包括面很广,彼此之间有许多相通之处,文学和戏剧更有着密切的关系。先生很早便开始学戏,成为故乡河北梆子剧团的一名小演员。他依仗自己的舞台经验和文化功底,还独自编出剧本《送郎参军》,并排练演出,饰演新郎。那时先生在十里八乡,也算名角儿了。

  其间还有一段插曲。先生早年在离家二十里的某校教书时,一天下午,剧团的一位演员骑着车子找到他,说家中老太太得了急病,要他回去。于是赶紧向校长请假,乘坐“二等”匆匆离开学校。半路上,那位才说,“你别着急,家里没事。我是请你去救场的。”原来,剧团晚上演出评剧《小女婿》,不料演杨香草的那位嗓子突然沙哑,丁不下来。然而海报已经贴出,不能更改。这时大家想到先生,天生一副铁嗓子,且体形苗条,又会做戏。情急无奈,只好出此下策。先生虽埋怨他不该撒谎,但救场如救火,只好临时上阵。好在那几段唱,先生伴奏时已跟演员学会了,不过从未登台演出过,心里没底。赶到排练室,立即对台词,走过场,直到擦黑儿才回家吃饭。是夜,戏台亮着明晃晃的汽灯,从周围村庄来看戏的不下两千人。演到半截,观众发现换了位少年演员,扮相俊俏,噪音甜润,刚一亮相,就是一个碰头彩。紧接着,先生凭借一副铁嗓子,以及规范的手眼身法步,博得台下一阵阵热烈的喝彩。

  前日,天气酷热,我和颖川先生相聚燕斋,坦胸露背,侃侃而谈。没有之乎者也,全是满口白话。先生说,“云涛,你不是喜欢唱京剧么,今天我考考你,说说京剧的流派。”我大着胆子和先生聊起来。从京剧的起源说到四大须生,由前到后,由老到新,由大派到支派,等等等等。但不多时,我不是张口结舌,就是漏洞百出。我原以为京剧知识广博,也曾在人前夸夸其谈,不料今日遇到了强手,原来先生的戏曲知识非常丰厚。我擦擦汗珠子,真是热死人。

(三)

  前年我就以为颖川先生八十了,于是动笔写了一首小诗,并在纪念我班入学五十周年之际,念给同学们:

                  涿州双塔云居智度,
                  中教宝塔涿中校园。
                  初中五十八班,
                  语文老师颖川。
                  鲤鱼飞跃过龙门,
                  私塾直跳进书院。
                  一口乡音,
                  三尺讲坛;
                  春蚕吐丝,
                  织成锦缎。
                  仲尼七十二贤,
                  吾师桃李一片。
                  ……

  我曾对先生说,“弟子们想给您举办生日宴会。”先生婉言谢绝,“我家没这个习惯,从来不过生日。”而今,先生虽已八旬,但仍红光满面,精神焕发。除去左耳失聪,思维依然敏捷,视力尤佳。说话声音洪亮,走起路来气宇轩昂。兴致上来,便伏案写作。竖行行草,很有功力。有几页手稿,我已收藏。

  我认为先生的健康,来自他的淡泊名利,心静如水。先生点头称是。虽然患心脏病四十多年,并在二十年前多次发出生命的警报,到如今仍葆青春本色,“乐于在大寂寞中耕耘”。

(四)

  颖川先生于1962年由省教育厅重点分配到河北涿中,本是高中教师,学校领导却安排先生去教初中,理由是打好坚实基础。先生教过六二届和六三届师兄们,都是一年。我们六四届却沾了两年大光。我们五十八班更是近水楼台,因为先生是我们的班主任,得到的教诲更多。如发现同学们哪点做得不对,就耐心予以指出。

  我记得有一次上语文课。在默读课文时,我用书本做掩护,转起了陀螺。正玩在兴头上,空中伸来一只手,轻轻将陀螺拿走,我着实吓了一跳;抬头一看是先生。他不动声色,同学们也没注意到,给了我偌大面子。因为我是班干部,不至于影响我的威信。这件事先生再也没提过,但比批评我印象还深。

  我的课外习作,有时拿给先生看。每次都是精批细改,连用错的标点符号都不放过。今天与五十年前一样,修改文章还是那么认真。我也像当年那样,每次在先生面前求教,总是站在一旁聆听。先生往往指着椅子,和蔼地说:“坐下坐下。”先生每有新作,也会将其中精彩的章节,有声有色地读给我听。先生还叮嘱我坚持写日记写文章,但不见得每篇都发表。只要长此下去,就能笔走龙蛇,词如泉涌。

(五)

  颖川先生今年八十岁了,但根本不像同龄人。

  先生走出一条漫长的育人之路。先教初小高小,再教初中高中电大,直至被聘为南京中山文学院客座教授。像这样从基层一步步走过来的教育工作者,实属罕见。

  外界都知道颖川先生是散文家、文学评论家。我这几年看过先生的不少作品,既有散文和文学评论,又有诗歌和短篇小说。他对戏曲、国画、书法、篆刻、摄影、工艺美术等艺术,都有独到的研究,独到的评述,堪称资深作家、文艺评论家。

  作家韦野曾称颖川先生“扶植了不少新人,是文学园地中的伯乐和园丁”。的确如此。常有文学新秀向先生求教,甚至请求拜先生为师。先生都热心指教或收为门徒。

  某日我去燕斋,适逢占威师兄。我们聊起了卢广琢老师。卢老师是颖川先生的老同事,现居美国。我将卢老师发给师兄的微信,原封不动地抄在这里:
  
   “维燕(颖川先生本名刘维燕——引者注)先生是我的好朋友。有才,有德,是半个仙人。 
  我祝福他健康快乐!”

  卢老师的话,道出了我们大家的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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