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愚：游金河口记

余荡之暇，忽一日游金河口，如入人间仙境，心旷神怡，自不必说。累之疲惫荡然无存。未到河口，只见涓涓清流顺溪而下，清凉拂面而来，平日里烦恼一扫而光。沿着缓缓的溪流而上，突然悬崖峭壁，怪石嶙峋，清清的溪水从乱石下钻出钻入，打着急旋儿，溅起层层的浪花儿，时而变成涟漪，冲向涧外广阔的远方，原来这里是清凉谷。再往里走，脚蹬手爬，气喘嘘嘘。携了女友的手，前面早已府底洞天，水声，鸟声汇成一片，野花的香气扑鼻而来，拽了壁上的树枝，爬上了一块巨石，抹了额头的汗，是山荆子的花香。鸟声从高处传来，回音缭绕，却是一线天。举头望去，几朵白云飘过，半个月牙被余晖反射，泛着淡淡的白光，涧里安静而昏暗，只有潺潺的水声。转身，漂亮的女友闪在凸出的石后，上面有“镇妖石”三个隽秀的字。脚下是“黑龙潭”，清澈而不见底，旋中一个深深的漏斗。惬意和险境同时袭来，意欲的流连却不的不爬上壁立的石路。走出一线天，静的出奇，你会感到“风歇时下来”的另类天地。峡谷的两边是茂密的植被，参差的松柏下是争奇斗艳的山里红、五角枫、雀梅藤，还有叫不上名子的各种野花野草。屏住气，凝视着周围。当霞光斜映，你会想到泰山；当云雾缭绕，你会看到峨眉山；山之奇，有华山之险；路之难，堪比蜀道之难；景之美，惊、险、奇、香，融为一体。身在其境而神之远游，徒上高山而知山之真谛。

 

汲一捧清泉，神清气足，迂缓而行。夜幕降临，倏忽间，一片深绿，走近，原来是一片杨树林，月光洒着微弱的光，森林里更暗了，婆娑的树叶被山风摇曳着，发出沙沙的响声，野营的游客扎下了帐篷。过了杨树林，奇峰耸立，悬崖交错，怪石密布，各具形态。山势陡然而上，脚下是尖尖的碎石，时而是厚厚的树叶，灌木茂密，荆棘丛生。穿过密林，爬越草甸，跨过峡谷，终于踏上五台之巅——东台。山下“数州之土壤，皆在衽席之下”，“攒蹙累积，莫得遁隐，萦青缭白，外于天际，四望如一”。一轮红日冉冉升起，已是翌日清晨。站在高山之巅，轻呼一声，群山回映，迂回缭绕，余音不止。山顶还未化尽的积雪闪着斑驳的光，山花烂漫，堆银砌玉，夏虫啾啾。轻风吹散了累年的疲惫，带露的气息荡涤了尘世的烦恼，人与自然融为一体，仰观和俯视成了虚怀…。红色的晨曦从树林的间隙射入，氤氲的云烟腾地而起，原始森林只有鸟的争鸣和褐马鸡的啼声。野山羊和狍子在远处瞭望着来到这里的不速之客，女友一声惊叫，脚下蹿出一条青花色的蛇，蜿蜒着钻入厚厚的草丛中。祁盼而又怕偶遇的金钱豹终于没有出现。趟着齐腰的草丛和积年的树叶，脚下没有路，半蹲着溜下山，蹬高望远和身处原始森林的兴奋还没有散尽，人已淹没在树和草的海洋中。

 

顺着密密的树林往下走，眼前出现了四座古塔。塔砖散落，枯叶堆积。凄凉之感油然而生，看了塔文，才知是清嘉庆13年建。原来这里位处熊沟，于干沟相邻，地势险要。三位高僧在这里建了悬空寺。悬崖的半壁中有一石洞，穿越石洞才能进入寺里。当年的钟声和诵经声不复存在，残垣断壁记录了当年的兴盛。仿佛那伴随青灯古佛的钟磬声从山洞口隐隐溢出，弥漫在广袤的原始森林里。不远处两座屹立的的高峰把住寺门，那就是护法的神将。前面一块硕大的巨石是传说中萧太后梳妆的地方。走到“万卷书屋”，也许那是“大藏经”的卷本，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把它摆在僧侣们的面前。旁边清清流淌的溪水，静静开放的山花，翩翩起舞的蝴蝶，啾啾回映的鸟鸣，述说着出家人恬淡和与世无争的生活。

 

静。除了水声，鸟声，只有静。也许静能生悟。出家人选中了这里的风水宝地。文殊菩萨最早落脚小五台山，随既云聚雾绕，佛光普照。北魏年间，得道高僧宝云游到此，梦文殊菩萨摩其顶，写一佛字，菩萨点化，灵犀一动，在此建伽蓝大刹，“以延寿师利香火于其中”。僧侣纷至沓来，善男信女络绎不绝，香火旺盛，名声远扬，后毁于战火。辽统和年间重建，因河中碎石为金色，故称金河寺。到辽代金河寺已成皇家佛事活动主要场所，是密宗派重要传播道场之一。唐时达到鼎盛，历代重修，屡遭战火毁坏。相传，唐太宗李世民曾拨巨银，兴建金河寺，重臣尉迟恭亲为著名。如今历经苍桑的金河寺，残垣断壁，瓦砾遍地。游人到此，无不暇想联翩。望着蜿蜒流淌的金河水和秀丽的拇指山，你的思绪会回到千年前金河寺大法会的繁荣盛况，还有人们扶老携幼烧香拜佛祁求一生平安和风调雨顺的情景。当你仔细辨认那两块石碑上风蚀的字迹时，你会联想到当年中原战火烧到这人间圣地的那一刻，僧侣们悲惨的命运和佛祖都抵御不了的灭顶灾难。不远处，“宝葫芦”山永久地守候在这里，用它的冷漠，象人们倾诉当年的不幸。如今弘扬佛法的善人们又重建了金河寺，再现了当年佛教活动的繁荣盛况。当四面八方的人们带着满怀的虔诚来到这里时，也许会象先人们那样，领悟佛的真谛，或者许下一生的心愿，祁求佛的庇佑，沾几滴佛的雨露。

 

发思古之幽情后，带着感慨和思索，沿路的人文景观尽收眼底。鲜嫩茂盛的开阔草地是元朝宫廷的御马场。峡谷东坡上的塔林坐北朝南，正对五台山顶，风格独特，形态各异。始建于辽，明清均有扩建和修缮。据传，原有明暗宝塔七十二座，现仅存四座。其中一座为明成化年资中政公禅师之墓。当正在辨认塔基上的字迹时，忽然一股潺潺的流水声传来，难耐的烦热一扫而光，凉爽的的风是从峭壁的脚下溢出，随着流水，传遍山野。原来是“冰泉”，这泉水冬暖夏凉，若你冬天来，你会舀起一杯热热的泉水，今天是七月流火的日子，水自然是清凉无比了。前面是修路碑，他的背面镌刻着“大同宣府立刻”字样，莫非当初的官僚也是为来这里讨一杯清泉而修筑这条通天的险路吗？刚刚喝下凉爽的冰泉水，悦耳的流水声从那普通的峭壁里传来，人们叫它“流水壁”。不远处一块象帽子一样的石头，据说是济公游五台山，在山里小息时遗落了帽子，帽子变成了石头，还是石头变成了帽子，无可考证。冰泉的西面，有一陡峭悬崖，仰视百丈，凶险异常，习惯叫它“舍身台”，女友拉住我的手，似乎怕我要上去的样子。碑文里记载的“天桥”却没有，若有了“天桥”，厌世的人上“舍身台”岂不更方便了吗？峰回路转，一根浅蓝色的石柱支撑着惊险半壁，象瘦峭的巨人，力挺着大山，这就是“撑山石”。

金河水粼光闪闪，清泉碧流，无以伦比。寺碑文里有这样的记载：“当水涸日丽，沙石闪烁如金，故曰金河”。蔚州志也有类似的记载：“河在五台山中，两岸胥黄石映，水如金睛碧初洗，浩月当空，影入水中，上下一色，为钩为盆，宛若手可掬者，亦一奇也！”水不在深，有龙则灵。这金河里难道没有龙吗？湍急的金河水，奔腾到这里突然急转直下，巨石下有一个小口的水潭，远远望去，象龙的眼睛，走近细看，深不可测。常年的流水将岩石冲刷成一条水沟，潭口光滑无比，水急潭深，两米的落差溅起白色的水花。相传是神龙的驻地，当地人叫它“神龙潭”，每逢雨季，流速增大，石块顺流而下，落入潭里发出瓮声瓮气的响声，当地人又叫它“油瓮”。跨过“神龙潭”，山崖的半壁上有四个洞，叫“通天洞”。洞洞相通，洞内通到山顶。那神龙一定穿梭于金河和山洞之间，遨逰于太空之上，窥视着人间的风风雨雨。

 

太阳西斜，清风缓缓。又回到了一线天。来时如蹬天，去时象流水。从“天上”往下走，两侧的悬崖峭壁上，由于累年的风蚀雨侵，有的象莫高窟里精美的壁画，还有的象天上宫阙里垂挂的彩色帘幕。这一线天，上面窄，峭壁奇特阴森。下面宽，流水潺潺悦耳。清澈明净的流水中落满五颜六色的小石子，岩石缝里嫩嫩的小草，淡淡的小花，偶尔一两声鸟鸣，原来是红嘴鸟在悄悄地歌唱。停留在“观佛台”，俯临“珍珠滩”，仰观“如来佛影”。跳过脚下的怪石，低洼而阴森的深绿水面就是“黑龙潭”，传说这是黑龙当初被囚禁的地方。当初，黑龙用巨石堵住谷口断了百姓的水源，神龙使用法力，撕裂山口，还水于民。黑龙自恃魔力，但与神龙一场四十九天的打斗后，败下阵来，被神龙请来的神仙们轮流看守，囚禁在这个阴冷的“黑龙潭”。可谓，逰金河，无处不有佛，真是佛的清静去处。也不乏有仙，山不在高，有仙则鸣。“珍珠滩”上面的山坡上有“八仙洞”，大概这个洞就是神仙们往来落脚的地方。跃跃欲蹬，非神仙而未敢也。

 

拉着女友的手，快步跨过“镇妖石”，过“睡仙石”。“洞天石扇，訇然中开”，走出“清凉峡谷”，清澈的泉水流向远方，轰鸣的水声在冲出谷口的一刹那，顺着山势，变成阶梯式的瀑布，改变了它的形态，没有了种种传说，流向川下广袤的万亩良田……。只有见证历史苍桑的“风动石”和守卫山口的“武山神”，没有故事，它们有的只是责任……。逰金河口只是管中窥豹，略见一景，若要领略五台山的雄姿，非徐霞客的精神和毅力，不能到达五台山的每一个山巅和佛趾踩过的每一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