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
短篇小说钱
姬秀春
我们太阳沟的富人赵钱很有钱。赵钱有多少钱呢？很多。反正是有很多。这样说吧，把我们太阳沟的穷人张三、李四、王五，还有什么这个六、那个七、八、九……所有人的钱都加起来，都赶不上赵钱一个人的钱多。人常说：钱多了闹心。赵钱不闹心。他还想再有更多的钱。有一天，赵钱找到张三说：
“张三啊，我手里有些闲钱，我想拿出来干点儿啥。我想了想，反正那些零零星星的土地在你们手里不过就是种种高粱和棒子啥的，也给你们创造不出啥大收益，不如你和李四、王五，还有什么这个六、那个七、八、九们说说，叫大家把那些零星的土地都租给我吧，我每年给钱。这件事成了，我给你好处。”
张三说：
“你为啥不个人去说？”
赵钱说：
“你知道的。这年头穷人都仇富，我去说准保不成。”
张三说：
“你打算每亩地一年出多少钱？”
赵钱说：
“每亩地一年六百，不少了，你们种高粱和棒子刨除人工、化肥和种子开销，一年每亩地连三百都挣不上。我再每亩地一年给你五十，好不？”
张三说：
“你一年每亩地出八百，我落下二百，我就去找大家说。”
赵钱说：
“七百。你落下一百。”
张三说：
“七百五。我落一百五。”
赵钱说：
“好，成交。”
张三说：
“附加条件，不管你干啥，我当工头。”
赵钱说：
“成交。”
张三说：
“成交。”
赵钱和张三俩人三击掌。
赵钱租到了土地，租期十五年，按年交租。李四、王五，还有什么这个六、那个七、八、九们得了钱，张三得到了好处。张三带领大家把得到的钱都存进了镇子上的银行里。存钱的人们刚走，赵钱就到银行来了。赵钱来贷款。银行问：
“赵钱你贷款干啥？”
赵钱说：
“我租到了太阳沟的全部土地，我要在上面建大棚种蘑菇。”
银行问：
“你拿啥作抵押？”
赵钱说：
“我拿我租到的土地的十五年经营权作抵押。”
银行同意了，说：
“正好太阳沟的人们刚刚来存款，都贷给你把。”
赵钱贷到了款。
赵钱在租到的土地上面建大棚种蘑菇，有钱没有劳动力。张三主动找到李四、王五，还有什么这个六、那个七、八、九们。张三说：
“知道吗？大家知道吗？赵钱要建大棚种蘑菇了，需要大量的劳动力，听说他正在外面四处招工，大家说这赵钱不够意思吧。大家想想，这土地是我们租给他赵钱的，为什么有钱不让我们挣。大家说我们应该怎么办？”
李四、王五，还有什么这个六、那个七、八、九们齐声说：
“张三，我们听你的，都听你的。你去找赵钱说说，让我们去给赵钱打工吧。”
张三面露难色，眼看着有人要说什么，张三赶紧说：
“好，那我就找赵钱去说。谁让大家都信得过我呢。只要以后大家都听我的，我保证不让大家吃亏。”
李四、王五，还有什么这个六、那个七、八、九们又齐声说：
“谢谢了，谢谢。”
张三找到赵钱说：
“赵钱，你需要的劳动力我都给你找好了。每人每天你出七十元，我开他们六十元。”
这次赵钱没有讨价还价。
张三每天带领李四、王五，还有什么这个六、那个七、八、九们在他们自己租给赵钱的土地上面干活。大棚建好了，几个月后，蘑菇采摘了。一连串儿大大小小的车辆都到太阳沟来拉蘑菇。赵钱得了钱，拿出一小部分给大家开了拖欠了几个月的工资。这次不用张三带领，大家都主动到镇子上的银行里去存钱。大家拥挤着，都想把手里的钱早点儿存进银行里。银行有些不耐烦了，大声呵斥：
“着什么急？挤什么挤？排队，排队。一个个来。”
大家刚刚走，赵钱又来了。看到赵钱，银行满脸堆笑，说：
“赵钱，来还钱啊？不着急，不急。”
赵钱说：
“不，不还钱。我还要贷款，要多贷一些款。”
银行有些吃惊，说：
“听说你刚刚挣了好多的钱啊，还贷款做啥？”
赵钱说：
“我要扩大规模，挣更多的钱。”
银行又同意了。赵钱说：
“还用抵押吗？”
银行赶紧说：
“不用，不用。我们知道你现在很有实力，你的资产很大。我们银行就需要你这样的大客户。”
赵钱拿到了李四、王五，还有什么这个六、那个七、八、九们刚刚存进来的钱在内的更多的贷款。
赵钱的大棚越建越大，蘑菇越采越多。
李四、王五，还有什么这个六、那个七、八、九们一次次地去银行里存钱，赵钱一次次地到银行里贷款。
后来，赵钱突然宣布他以后不种蘑菇了。看着一台台推土机轰鸣着推倒了一座座大棚，李四、王五，还有什么这个六、那个七、八、九们都很吃惊，只有张三一个人很平静，看上去一副悠悠闲闲的样子。
当天晚上，张三找到赵钱说：
“我知道太阳沟周边的山里都是铁矿石，你推倒大棚不种蘑菇是要建铁选厂。我现在告诉你，我要入股，以后挣了钱我和你五五分成。”
赵钱呆了，两只眼睛瞪得滚圆，直直地看了张三有一分钟。赵钱缓过神儿来，对张三说：
“你拿啥入股？你知道建一个铁选厂入一半的股份要多少钱吗？告诉你吧，要一千万，一千万。你有钱吗？你知道一千万是多少钱吗？哈哈哈哈……”
赵钱笑得有些狰狞。
张三说：
“我拿许可证入股，我拿太阳沟所有山场的铁矿石采矿许可证入股，你看够吗？哈哈哈哈……”
张三笑得更加狰狞。笑过，张三说：
“实话跟你说吧，我早就知道太阳沟周边的山里都是铁矿石。我小时候就听我爷爷说过，要不是小日本儿当年打了败仗，小日本儿早就在这里开矿了。我知道你也一直在打山里铁矿石的主意，就多了一个心眼儿，我就拿你这几年给我的提成钱托人到省里办了整个太阳沟区域的铁矿石采矿许可证，现在，我有整个太阳沟区域的采矿许可权。你没想到吧？”
这回赵钱更呆了，两只眼睛也更圆了。又过了一分钟，赵钱叹了一口气，说：
“张三，我大意了，我真的小看你了。”
赵钱说完就低下了头。张三看着赵钱可笑的样子，说：
“不过，赵钱你放心，我张三不占你便宜，我拿真金白银跟你入股。要不是看在你以前让我在你身上挣过钱，我就自己干。你不要那样看我。怎么，你不信？你那样聪明，你会想不到？我拿整个太阳沟区域的铁矿石采矿许可证去银行作抵押，贷款一千万不成问题吧？应该很轻松。银行也需要我这样的大客户。对吧？哈哈哈哈……”
张三又笑了，笑得很开心。赵钱没什么话说，自然也不敢讨价还价。
张三向银行申请的一千万贷款很快就批下来了。张三拿到了钱，和赵钱一起开始建铁选厂。不到一年，铁选厂建好了，投产了。太阳沟的李四、王五，还有什么这个六、那个七、八、九……所有人们，都成了铁选厂里的工人。铁选厂里面的活儿不算太累，就是脏了些。脏就脏吧，反正离家近，嘴里含着饭就能走到上班儿的地方，最主要的是每个月大家都能按时拿到工资。李四、王五，还有什么这个六、那个七、八、九们还是每个月按时去银行里存钱，这回是赵钱和张三两个人不断地去银行里贷款。
正好赶上了国家要举办一场盛大的体育赛事，各行各业都在抓紧建设。钢材价格一路猛涨，铁精粉价格跟着水涨船高。赵钱和张三的铁选厂经过了多次扩建，最后两个人又建起了炼钢厂。太阳沟的李四、王五，还有什么这个六、那个七、八、九们连同他们的住房，都被遮挡在滚滚浓烟下面了。刨去在厂子里出了工伤和偶尔得了什么不治之症死去的那个八、九，还有什么十几们，大家仍然都很开心，他们照样每天去厂里上班，每个月都去银行里存钱。赵钱和张三两个人还是不断地去银行里贷款。
赵钱和张三又涉足了多个领域，如洗浴、歌厅、酒店，还有房地产等等。太阳沟人一年到头都见不到一回他们的面，他们都住到市里去了。什么，你问厂子怎么办？放心，厂子自然有管事的管着。
后来，我们太阳沟所在的县里人都说，赵钱和张三都是我们县的首富。有多富？反正是富。全县的穷人加在一起都没有他们富。我们县里也有人说，赵钱和张三欠银行里的贷款也是最多。说有一个亿、几个亿……还有人说更多。
再后来，钢铁落价了。炼钢厂里生产的钢坯都不好卖了，堆在场地里，都长锈了。
不去管他。不怕。
银行也不害怕。反正还有那些大摊子顶着呢。
连银行都不怕，你怕啥呢！
2014年5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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